窑洞纪事 散文 任志民
我们村是移民村,村里住窑洞的比较多,几乎家家都有一孔或者两孔,甚至有三孔窑洞的,全是后来各家各户自己修建。至于原因,或许因为家里人口众多、条件所限、不够居住加盖,也有盖不起房子、为了省钱先建一孔窑洞“临时”居住的。
长大后才知道,窑洞是我国北部地区黄土高原上老百姓最古老的居住形式。老家的黄土层非常深厚,最厚处达几十公里,祖祖辈辈利用高原特殊的地理结构,因地制宜,凿洞而居,创造了被称为绿色建筑、生态建筑的窑洞奇迹。
据了解,在我国,窑洞的种类很多,不同地域有着不同的样式和风格。一般有靠崖式窑洞、下沉式窑洞、独立式等不同的种类,其中靠山窑应用较多,而我家的窑洞属于北方独立式,就是在平地上用夯土垒起来的窑洞。
在过去,我们村绝大多数农民辛勤劳作一生,最基本的愿望就是修建几孔窑洞。有了窑,娶妻生子,才算成家立业。男人负责在黄土地上刨土挖食,女人则在土窑洞里操持家务、生儿育女。窑洞是黄土高原所特有的产物,更是黄河儿女繁衍生息的象征,它沉积了黄土高原古老的灿烂文化,也催生着这片土地上悠久的人文历史和古老文化的传承与延续。
近年来,随着我国改革开放进入深水区,年轻的后生们早已迁徙到祖国的四面八方,留在农村里的人们多是些舍不得土地的老人和顾不上照顾的留守儿童。因此,在村里的一代又一代人弃窑者多,造窑者少。尤其,在外面收入好点的“打工者”,叶落归根愿意回家建起二层小洋楼,不仅改善家庭的生活条件,也改变了家乡长久以往的居住面貌。因此,老旧窑洞也因为年久失损,坏的越来越多,维护维修的也越来越少了。
小时候的记忆,让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家在建窑洞的时候,老爸有一本账,笔画不怎么好看,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宽3.3米到3.7米之间,高3.7米到4米之间,交口0.3米到0.4米,进深1.7米到1.9米,平桩高1.8米到2米,拱部矢高1.7米到1.8米。这不仅仅是一组简单的数字,更是父辈们给我们后代人留下的“难忘初心”的精神财富,以激励我们永远不要忘记“幸福是奋斗出来的”真正内涵。
上小学的时候,有幸看到过家里建设窑洞的全过程,只是当时年龄尚小,帮不上大人的忙,还要时时添乱,为此还被大人骂过,反锁在家里认错思过。
我家修建的窑洞,在当地被称作箍窑,是用土坯和麦草黄泥浆砌成基墙,拱圈窑顶而成。窑顶上填土呈双坡面,用麦草泥浆抹光,前后压短椽挑檐,还在正面盖上青瓦,远看像房,近看是窑。
“土打的窑洞丈二宽,夏天凉来冬天暖”。我们老家属于沿黄河一带,土窑洞一般要上箍,防止土质干裂下塌。麦秸泥抹数次,后用麦壳子软泥抹一次,干后便能居住。而现在,内部多用石灰或白垩土粉刷。此种窑洞,土石掺半,耐风雨侵蚀,冬暖夏凉,二八月温和,胜过纯石窑。我和父母亲生活在窑洞里有十多年的光景,后来我入伍到了部队,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窑洞的点点滴滴。
老家的窑洞最大的特点就是冬暖夏凉,从外观上看是圆拱形,虽然很普通,但在以单调的黄土为背景的情况下,圆弧形更显得轻巧而活泼。这种源自自然的形式,不仅体现了传统思想里天圆地方的理念,同时更重要的是门洞处高高的圆拱加上高窗,在冬天的时候可以使阳光进一步深入到窑洞深处,从而可以充分地利用太阳辐射,在视觉上加大了内部的纵深空间,开敞舒适、明亮温暖。
窑洞很大,大到能够容纳下我童年欢乐的世界;窑洞很小,小得永远走不出我在窑洞里爱的记忆。土炕很热,温暖的是我甜蜜的梦乡;土炕很冷,消逝的是我和父母亲、兄弟姐妹们相濡以沫的快乐时光。土锅很香,煮熟了生活的艰辛磨难,却充满了欢声笑语;土锅无味,烧开了百味人生,养活了儿女情长……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小时候爱的是“兰花花”,上学了唱的是“信天游”,离开家吼的是“走四方”。
抚今思昔,回望家乡,我站在高高的窑洞顶上,放眼望去是一望无垠的黄土高原,那山梁如凝固的波浪,纵横起伏延伸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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