杈把扫帚会 讲述人李水仙
杈把扫帚会在郭道村,村南边立会的东西街道逢会时,货摊和人车像漫了河漕的河水。郭道村的村名据说源于村庙里的一位郭姓和尚。有一年河水决堤,为了乡民安全,急中生智的郭和尚果断抱着寺庙门牌去堵缺口,被汹汹洪水冲走,为了纪念他的大义英勇,郭道村名沿用至今。杈把扫帚会在四月初八,又叫四月八会。立会和郭姓和尚有没有关联,史料没记载,但杈把扫帚会的叫法,亲切又朴素,就像父母喊自己儿女的小名,体现着重要的农耕文化。一场古会让安静的郭道村突然繁华无比、热闹无比、臃肿无比、神奇无比,卖生活用品和卖镰具锨把、簸箕麦筛、撇绳尼龙绳等夏收用工具的摊主比比皆是。
此时拔节的麦稞抽出麦穗,绿意盎然地迈向成熟,哪天满地华丽,备好的工具就会一股脑儿地围着它们转。每片金黄的麦田里,心气高涨的人们头顶下火的骄阳,手挥银镰,嚓嚓地和麦子交流互动。平车,尼龙绳,锯绳,头牯碾麦,四轮碾麦,丰富了紧张古老的夏收季。夏收季苦,割麦子苦,碾场子苦,晒麦子苦,乡民们心里装着口粮的事,并不觉得苦。为此,靠庄稼维生的公公和乡民一样把夏收很是当事。收下的麦子磨雪白的面粉,面粉做白馍、馄饨馍、糕馍、包馍,饺子、包子、饼子、麻花、烫面油糕、擀筋道的面条、撅疙瘩等,做的东西可多了,收不下麦子咋个做?!
割麦子在镰,束麦子在绳,四月八会公公添新镰,添新绳,添所有重要的农具。公婆午间天最热时候出去逛古会,那时游半天的人们困乏劲上来,回去休息,歇出精神再出来,东西摆摊的街道松垮些,不用人挤人挤着过。胖实的公公踅摸在西边的小半条街道,夏收的农具都摆在那里。他蹲在这家农具摊子前抓把镰,左右摔摔尝试其力道;半跪在那家农具摊前,指头压压镰刃试试其锋芒。一会皱眉摇头,一会喜兴地点点头,遴选自有标准,农家的掌柜就他这样子。搁家里其他成员,还真不懂!
这几年立会的街口建起斗拱堂皇的村牌坊,摆的形式没变。要衣服要布料要花裙,要皮鞋凉鞋往东走,挑拣可意的。街两边摊连摊,摆到没绿化的空场子,到处挤满货,挤满赶会的人。爱看戏的人到东头的戏台看,好听的眉户蒲剧等着你。公公白天时间紧,家里来了亲戚,放车子,管饭,人家几时来你家?亲才上你门,赶会才上门。公婆初七日下午已打好凉粉,打的红薯粉面凉粉,搅匀的红薯面,顺着纱箩下到锅,烧火的公公也得操动一柄铁勺插在锅底按着搅,馇熟,盛进两个不锈钢盆里晾,晾到像亮亮滚动的皮冻。吃凉的切条,炝过红辣椒的热棉籽油泼在盐、味精、凉粉上,滋滋啦啦地响,山西老陈醋兜头一淋,简单实惠,地地道道的一道河东小吃,辣劲十足,酸的爽口,跟会跟热的人也可坐在路边凉粉摊的长条凳扑噜一碗,心情愉悦,精神倍增。若喜油拨凉粉,柴火烧热油,放盐,放辣椒,也可不放,倒切块红薯凉粉,翻翻,再翻翻,翻透翻熟,撒花椒面,倒进切的碎蒜末,蒜香椒香立马四散飘荡,馋死个人!
除却凉粉,村民家家户户割肉买菜,包肉包子,油饦馍就蒜菜,吃法多样,当过事弄,还是待上门的亲朋。家里通常包韭菜粉条包子,拳头般大,馅里带肥肉,自己能吃下三个。
白天忙,公公只好晚上去看他热爱的戏剧,学台上唱戏腔。学的戏段活学活用,正月初一村民台上表演,公公白羊头手巾脑壳后一煞,有板有眼,拖拉着长腔,说话快了结巴的他也不结巴了,有时拉出愁苦来,拖得听众泪雨纷飞。入戏深的他也不外乎抽抽嗒嗒,清了哽咽,戏得演完。公公也活得累,自打婆婆得下脑血栓,行动不便,会在家门口,公公蹬着三轮车带婆婆跟会。婆婆要深圪[~公式~]的淘麦篓子,要顶针,要罩馍菜的罩子。她淘不了麦子,公公淘,她使顶针纳公公磨烂的布袋,骂自己粗针大线,做得不像人活,钉掉了的扣子,绾不住疙瘩,说手是死手,没点活道。
每年古会,公婆出去转两圈,我和读小学的孩子不止转两圈。不是礼拜天,村小也特例放天假。跟着孩子们转,吃喝玩乐,问候遇见的亲邻,寒暄几句。孩子们在书摊上找童话书看。古会上的乐趣真不少!
一天的古会,把村民企盼的狂欢,整整拉长了一年。亲爱的乡民,你们找到了什么?活着的重卸和慰藉吗?式微的农耕文明,没改变你我的口味,麦子,面粉,红薯面凉粉,油疙瘩等等,还是让人如此眷恋。火热的杈把扫帚会,火热浓郁的古会情趣,保留着最原始的乡村文化。
页:
[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