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害相权，个体卡车司机还是走出新路
上周发文，说个体卡车司机太多的问题。有读者留言，不知道犯了什么忌讳被删了。但是他留言的内容我记得，大体上是这样的（这位读者应当也会看到这篇，如果我的回忆有误请指出）：个体司机和外卖骑手多，主要原因是上班工资太低，劳动时间又长。与其去上班，累死累活一个月几千块钱，还不如干个体。他的一个朋友，自己买了卡车，每个月下来也能赚2万多，不比996还赚得少强多了。
原留言内容大概还要长一倍，主要内容差不多是这些。这位读者说的对不对呢？毫无疑问，从个人角度来说，是对的。
我和很多立场偏左的人一样，频繁抨击中国企业对劳动者的种种虐待。就在上篇文中，我还说，“轻资产化、赚快钱、把劳动者当垃圾，终究不是一个社会正常发展的方向。”人是有脑子有脚的，如果上班意味着吃苦受累受气，还赚得少，那如果有其它更好的选择必然是要走的。
但是作为一种社会现象，整体上是对劳动者有利还是不利，不能这么看。劳动者一时的快乐，代价是没有正规的劳动关系、不受劳动法律法规保护、没有或者极少的社保、没日没夜的劳作，企业最大化的撇清了所有责任、攫取了比正规劳动关系还要更多的利润，那么对于劳动者来说，实质上是得不偿失的。
那是不是说劳动者要对企业的压迫忍气吞声呢？当然不是。我只是说，面对两个较坏的选择，两害相权取其轻是一种办法，争取更好的选择是另外一种办法。当然了，话说得简单，做起来就难了。对于当前中国的劳动者来说，不要说别的，就是争取劳动法规范围内的权益都难如登天。特别在这个日渐萧条的新常态时代更是如此。之前经济繁荣时期，某些左派整天跳脚，说如何如何不好，以为经济差才会催生革命形势，MY TIME IS COMING。实际上，经济差，他们一样NOTHING。
不说扯这些。难是难的，但是如果劳动者自己不争取，就不会改变“把劳动者当垃圾”的现实。“工人阶级的解放是工人阶级自己的事。”这种事情别人无法代劳，也不可能代劳。不要指望有什么人良心发现，改善劳动者的生存状况。
否则劳动者将总是面对一个较差的选择和另一个较差的选择，而且这样的选择整体上也会越来越差。曼德尔写《资本主义的长波》，把利润率长期下降趋势的转变归结为阶级斗争的推动，这种思路是有一定道理的。人类社会的各种规律脱离了人是不存在的。
卡车司机在所有劳动者中是比较特殊的群体。卡车司机的收入是比较高的。在全球范围内都是这样。卡车司机是辛苦，但是多数行业的劳动者和卡车司机一样辛苦，收入却没有卡车司机高。正是基于这一事实，个体卡车司机的存在才有了经济上的前提。中国经济规模巨大，国土面积广阔，内地纵深大，客观上对公路运输的需求也很大。这位读者说自己买辆卡车，自己跑，不受老板的气，赚得还多，这是事实。赚得多，是因为除了本来就比较高的自己的劳动所得，还必须把投资给赚回来，还要承担许多风险，这些都要在收入中体现出来。
现在中国的社会治安好。在20世纪80、90年代，卡车司机经常是恶性刑事犯罪的对象。偷油、偷货的事情到了现在也不少。尤其是长时间疲劳驾驶对身体非常不好。就在8月19日，“卡车之家”还报道了一位货车司机在沪昆高速杭州萧山服务区去世。
货源分布不均，特别是平台垄断货源，对司机的打击很大。现在个体司机赚钱越来越难了。根据中国物流与采购联合会最新发布的《2023年货车司机从业状况调查报告》，货车司机中，个体司机合计占比78.22%。个体司机中，62.63%没有稳定货源。个体司机每天开车10个小时及以上的占52.89%，12小时及以上的34.99%；而受雇司机这两个数字分别为43.36%和24.24%。尽管如此，个体司机反映收入减少的占比达到 86.47%（受雇驾驶司机反映收入减少的占比 54.28%）。
调查数据显示，个体司机月均纯收入（扣除通行费和油费等成本） 在 5000-8000 元/月的占比最高，达到 27.47% 。其次为 8000-10000 元/月， 占比为 24.25% ，两者合计个体司机月均收入在 5000-10000 元/月水平的占比达 51.72%。收入在 10000 元以上的司机占比 25.5%，收入在 15000 万元/月及以上的司机占比 10. 14% ，个体司机高收入群体占有一定比重。
分车型看， 中重型个体司机整体月均纯收入相对较高，收入在 8000-10000 元/月的占比 26.28% ，10000-15000 元/月的占 17. 16% ，两者合计
收入在 8000-15000 元/月的占 43.44%，收入水平在 15000 元 / 月以上的占 11.61% 。轻微型货车司机 收入相 对偏低 。
收入 在 5000-8000 元/月的占比 34. 14%。8000-10000 元/月的占 14. 14% 。收入 在 10000 元/月以上的占 9.28%。
2023年个体司机月均纯收入分布情况
因2022年的该调查报告中，个体司机的收入情况没有单列出来，所以无法比较。但是至少从该表来看，月纯收入在2万以上的卡车司机凤毛麟角。而且这个纯收入还只是扣除了通行费和油费，还没有扣除维修、罚款、贷款本息、待时等费用。
所以，中国的个体卡车司机的黄金岁月已经过去了。很快，个体卡车司机的优势将不复存在，至少是不再那么突出了。所以，和受雇卡车司机一道争取劳动权益，对于个体卡车司机来说，并不是一件可有可无的事。
马宁 · 2024-08-21 · 来源：科学的历史观|微信公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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