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4-8-30 11:58:24

王西兰《耧铃叮当的季节》的心理描写分析_文艺评论_李云峰

王西兰《耧铃叮当的季节》的心理描写分析

王西兰的《耧铃叮当的季节》给人耳目一新的一大亮点,在于叙述角度的全新变化。小说一改传统“山药蛋派”那种从外朝里观察、认识、揣摩、分析、描写人物和故事的角度,而且从作品人物——村支部书记丁志农面对农村土地政策改革后失落的心态变化角度,由内向外展示这个农村干部的个性特点、亲疏取向、思想认知与情感变化,由此推动着他家如何解决第一次人拉耧摇耧播种故事情节的发展。这样的角度,强调的,不再是第三者即写作者的全知全能的客观感受,而且尽量隐去作者的存在,突显出所塑造的人物自身的主观存在和可感的主观意识,给读者一种直抵人物内心的零距离表达的亲近效果。要达到这样的效果,最贴切的表现手法,自然就是心理描写了,让人物自己告诉你故事将会如何发展,让读者的心弦随着人物情绪的变化而起伏不定,成为这篇小说跌宕起伏、柳暗花明的内驱力。这可以说是运城市“山药蛋派”作家当中最早的能自觉地将心理描写作为主体表现手法的作品之一。

比如该作品从一开篇,就通过一段丁志农的心理活动,活化出这位农村党支部书无限失落、极不适应的懊丧心绪:

用不着再去支部讨论、大会动员了,用不着他再去念以什么什么为纲种好小麦的文件和在麦克风前振臂高呼“为播种小麦而奋斗”了,也用不着他骑着自行车到各生产队周游列国、检查督催了。在以家庭为单位的劳动组织中,他只是一个受自己那怪脾气的老爹指挥的普通战斗员……他不知道,在那六亩八分原麦地和回茬地里,在肉体上特别是在精神上将经受怎样繁重而严峻的考验呢。

顺着这样的情绪,读者自然而然的就会被吸引住,关心这个平日里只会玩虚活走过场的天桥把式,今天如何扮演好脚踏实地摇耧播种的角色,完成工作量并不见少的农活。于是就跟着丁志农面对活计的犯愁、面对老父亲请来的鼻涕桶二狗的不屑、面对邻村对干部派来的资助的牲口的咸鱼翻身的得意、面对因无法驾驭耧车被父亲逼着亲自去请二狗——建社的无奈,以及最后在远房妹子的解围当中突然摆脱“官架子”的绑架、获得身心解放后的开心痛快,全程感知到这位基层领导干部走下权位、放下虚荣、恢复普通农民倍感轻松畅快的心路历程,真切自然,不事雕琢,又真实可信,极具说服力。

而且作品当中那些通过排比、强调等修辞手法的强调进行细腻刻画的心理描写,又带来了对传统“山药蛋派”那种家常通俗口语化的语言叙述系统的改变,让作品整个叙述语言“文气”起来了,也就是进一步体现书面语的雅化格调:

一路上支部书记心里都在琢磨,见到二狗该怎么张口呢?没想到这个远房妹子先给他解了围。心一松,突然惊奇地发现:这个孙二狗,啥时候变了模样了?那一头茅草,啥时候梳成了一边倒了?那两桶鼻涕,啥时候跑到交趾国去了?那脸盘说不上白净,却也显得黑俏黑俏的。至于那漆明发亮的棉袄——当然这会不是穿棉袄的时候——啥时候换成那么鲜亮的红尼龙绒衣了!

……丁志农突然觉得一阵痛快,一种真正像个党支部书记,像个自家屋哥的痛快,一种平等的友善的痛快,一种在他想象中价值天平上两头平衡的痛快。啊,这种痛快,也是满惬意的哩!

当然,作者毕竟是在前辈“山药蛋派”作品熏陶营养起来的第三代“山药蛋派”作家,作品当中自然还保留了许多传统“山药蛋派”的叙述与描写的痕迹,比如:

用老庄稼户的话说:“一料庄稼,全看摇家。”庄稼人把摇耧把式看得贵重:发明机器的叫科学家;耍笔杆子的叫作家;而摇耧把式呢,庄稼人就叫摇家。

前一句对庄稼户俗话的引用,明显承袭着传统“山药蛋派”通俗易懂的口语风格;但是到了后一句,则通过一组排比句式的衬托修辞手法让读者感受到作者书面文学语言的有机融会,显露出作者并不满足于白描形式的简单叙述文本,而是有意让作品的语言叙述更加凸显出带有个性色彩的雅化趣味。难怪王西兰把自己这一时期的小说风格,比作在追求炒一盘“拔丝山药”,的确有一定的道理,值得研究“山药蛋派”发展流变的评论家予以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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