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里的童谣_散文_尚建明
尚建明时光如水在身边缓缓流淌,增加了我的年龄递减着我的风华,记忆泛着粼粼光波,若隐若现。童年的歌谣一次次沉浮其中,打捞出熠熠星光般的点点滴滴,引领着我的思绪,回味渐远的旧时模样。
上坡你不拉,
下坡你不矬,
见了平地你就卧。
有心把你卖吧,
伢 你这吃手还不错。
父亲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天不亮就骑车去三十里外的县城上班,傍晚回来还要下地务农,他总希望我自小勤劳,督催没效果,戳下我的额头道着“懒牛”的谣曲笑问:“说的是你么?”我哪有一丝的讪讪不安呢,头一咧,嘴巴一撇不屑道:“不是”。父亲的歌谣至今只记住了这一支,母亲的歌谣倒是记住了不少。
“半天上有个斗罐,小娃儿见了喜欢。“猜猜这是什么?”“我知道,是奶头。”哈哈,我姊妹几个抢着回答。
物质匮乏饥馑的年代,一块糖果,一块饼干都是奢侈,母亲的乳汁当然最为香甜。平日里母亲除了下地干活,还养几只下蛋母鸡,希望换取一点点零用。
无数个夜晚,煤油灯幽幽地亮着光,母亲不是在“嗤儿嗤儿”地纳鞋底,就是在狭窄偪仄的炕上“嗡嗡”地摇着纺车纺织棉花。依在母亲的周围,看着母亲不停手里的活儿,央缠着母亲讲故事,多少次的开白场就是在猜谜语中开始的。“让我们猜个长一点的。”老是猜奶头,我们都猜得没了耐性。“那就来一个长的让你们猜。”于是就有了下面这场问答:
有个红脸大汉,站在墙角不动弹。什么?
柜柜。
柜柜不柜柜,两头打气气。什么?
风匣。
风匣不风匣,两头扎花花。什么?
枕头。
枕头不枕头,地里轱辘辘。什么?
碾子。
碾子不碾子,地里一片子。什么?
耙。
耙不耙,两条腿儿朝了下。什么?
耧。
耧不耧,后面跟个没尾(yi)巴猴?
我姊妹几个愣住了,母亲眨巴眨巴眼,看了这个看那个,原来是一一你!你!姊妹几个你指着我,我指着你笑嘻嘻。于是母亲又开始了下一段:
东厦里,
西厦里,
馍馍搁到抽匣里,
乃馍啷?
猫吃啦。
乃猫啷?
上天啦。
乃天啷?
下雨啦。
乃雨啷?
和泥啦。
乃泥啷?
筑墙啦。
乃墙啷?
猪揎啦。
乃猪啷?
剥皮啦。
乃皮啷?
蒙鼓啦。
乃鼓啷?
娃敲啦。
乃娃啷?
娃跑啦!
歌谣一曲接着一曲,悠悠扬扬,高低起伏在昏暗的煤油灯光里荡漾着,在这一段接一段的韵律中我们姊妹几个打起了哈欠,头如捣蒜般迷糊起来。
客厅中央围栏里一对小兄弟玩得不耐烦了,纠缠在一起,滚爬着,嘶喊着干起架来。我把这段视频发到抖音上,网友戏谑哪有这样带娃的爷?汗颜后思定改变带娃策略,忽然想起母亲当年熏陶我们的童谣,每当这对孪生兄弟玩得破烦时,与他们手拉手面对面席地而坐,有节奏地摇晃着朗朗道起:几载?多载。
骑骡骡,做买卖。
挣下银子捎回来,
爹一两,妈一两,
剩下一两给娘娘(奶奶)。
娘娘说,先攒着,
当我娃娶媳妇时给拿上。
两个小孙孙在谣曲儿的晃荡里一听到“娶媳妇”马上笑靥绚烂,乐呵的摇头晃脑。
晚饭后小院里和小孙孙玩耍,谣曲儿又派上了用场。背上老大果果时,在灯光通亮的院子间,踩着方块砖,边走边念叨:
背背卖果果,
玉稻黍颗颗换果果。
背着老二乐乐时又这样念叨:背背卖乐乐,
萝卜丝丝儿换乐乐。
在这不紧不慢摇摇晃晃的歌谣中,爷都要把他们“卖”了,他俩还乐呵呵地合不拢嘴呢。直到有一天感觉到自己的这种“知识储备”濒临江郎才尽,粮尽弹绝,急忙去求教母亲,八十多岁的老妈说:“好我的娃哩,你比妈都记得多!”
时光轻浅,往事悠长。我们三代人欢喜在那旧时光的童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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