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老师的顺口溜_诗歌__楚明亮
上世纪70年代初，我上初二时，遇到一位爱说顺口溜的老师，并有幸得到他的教诲。这位老师就是教我们物理课的卢老师。
我永远忘不了第一次见卢老师的情景。一天，上课铃响过之后，教室里走进来一位浓眉大眼，四方面皮，皮肤白皙，留着偏分头，中等身材的男教师。他站在讲台上，“嘿嘿”笑了两声，盯着我们足足看了一分钟，然后自我介绍说：“本人姓卢，运城人，来和大家做朋友。上课要求比较严，你们一定心要专，如若哪个不听话，莫要怪我把脸翻。”一串顺口溜之后，接着说：“从今天起，就由我来带你们的物理课。你们信不信，我只要看你们一眼，就知道谁好学听话，谁调皮捣蛋，谁顽皮难以调教，基本上八九不离十。但无论是什么情况，你们都应该以学习为天职，专心听讲，严格遵守课堂纪律。我希望大家努力学习，将来成为国家的有用之才。”
卢老师一双乌黑发亮的大眼睛，盯得我们心里发怵。严厉的话语，使得我们大气都不敢出。卢老师进一步强调说：“以后如果发现谁在课堂上做和本节课无关的事，我一定要采取严厉措施。”卢老师能有啥严厉措施？无非是严厉批评。现在是新时代，他还敢打我们？大家认为卢老师只是随便说说，不会把我们怎么样。那些调皮捣蛋的学生对于卢老师的忠告，可说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就没有把卢老师的话放进心里。
开始几节课，大家听得都比较认真，一个月之后，课堂上就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说小话，左顾右盼、看连环画……个别胆子大的学生，趁卢老师在黑板上板书时，做小动作，扰乱课堂秩序。卢老师的严厉措施便正式实施了。他的这种严厉措施，我们大家还真的没有见识过。
那年夏天的一天，有个男生在物理课堂上睡着了。卢老师盯着他“嘿嘿”笑了两声，接着甩过来一串顺口溜：“昏昏沉沉一梦间，一不小心滚下山。草丛里面睡正酣，忽听耳旁有人言，这位同学快起来，怎能对起馍和钱？”同桌赶忙把他叫醒。同学们都看着他笑，他羞得满脸通红。从此以后，这个同学上课再也不敢睡觉了。尤灯辉同学，有次上课做小动作被卢老师发现，卢老师像往常一样“嘿嘿”笑了两声之后，说：“谁说你是尤（油）灯辉，我看你是尤（油）灯暗。灯花常拨灯才亮，知错就要改正错，专心方能学习好，努力做个好同学。”尤灯辉羞愧地抬不起头，以后哪里还敢做小动作。班里有个叫赵铜锁的同学，长得又瘦又矮，乱蓬蓬的头发有点儿发黄，脸上还有牛皮癣。他顽劣、调皮，课堂上总是爱做鬼脸，逗大家发笑。有次他故伎重演，被卢老师抓个正着。卢老师“嘿嘿”笑过之后说：“有个小瘦杆，头发有点乱。课堂出洋相，模样真难看。影响太不好，大家都讨厌。痛下决心把错改，人人都爱见。”卢老师的顺口溜说得赵铜锁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站起来，怯生生地保证以后再不做鬼脸，扰乱课堂秩序了。王小闹同学经常在课堂上吃零食，屡教不改。有次被卢老师发现，卢老师一边“嘿嘿”笑着一边说：“王小闹，嘴真馋，上课零食吃不断。现在吃喝靠父母，他们老了怎么办？课堂分心学不好，难道以后要讨饭？”卢老师既然说，不好好学习后果这么严重，王小闹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在课堂上吃零食。
卢老师不但在课堂纪律方面爱说顺口溜。在教学内容上也爱说顺口溜。他常常把每个章节的重点、难点编成顺口溜，让我们学习。比如他在教“物态变化”一节，说“吸热降温三变化：由固变液叫融化，由液变气叫汽化，固直变气叫升华。”他在教“照明电路”时，告诉我们说“各种插座要并联，用电器间也包含。灯泡开关是串联，开关接的是火线。”这些顺口溜重点突出，简洁明了，便于记忆，效果明显。
随着学生增多，我们原来的校舍已经远远不够用了。政府便在另一个地方盖了校舍。由于学校刚建成，厕所就是那种临时挖了一排蹲坑，围个四堵墙的旱茅厕。用一堵墙把男女厕隔开。那年夏天的一天黄昏，我走进男生厕所，看到苍蝇横飞，臭气熏天。我想和我们男生厕所一墙之隔的男教厕可能要干净点。我在男教厕外徘徊了一阵，估计里面没人，就悄悄走了进去。我站在尿槽旁正要小便，突然听到“嘿嘿”的笑声，我回头看去，在西墙根朦胧的灯光下蹲着一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卢老师。一时间，我慌得不知所措，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竟然紧张得尿不出来。真是怕啥来啥，恰在这时卢老师又说起了顺口溜：“因嫌厕所臭，就进男教厕。这样太随便，真的不应该。改变命运当奋起，好的环境自然来。”听了卢老师的顺口溜，我语无伦次地说了声：“卢老师，我……我……走了。”说罢，我逃也似地冲出男教厕。以后几天我都在琢磨卢老师的顺口溜，我渐渐地悟出了真谛：卢老师是在告诉我，要想有一个好的环境，好的前程，必须靠自己发奋努力。
上课时，卢老师只要发现有同学违反了课堂纪律，就盯着他“嘿嘿”一笑，笑得他脸上出汗心里发慌，接着便说出为他量身打造的一串顺口溜。虽然既不打也不骂，但是威力大效果好。记得当时班里流传这么一句话：不怕卢老师脾气躁，就怕卢老师“嘿嘿”笑，笑声引来连珠炮，炸得你狼狈不堪无处逃。
如果放在今天，也许有人会说，卢老师那些批评、劝诫、提醒式的顺口溜中多少含有一些讽刺挖苦的味道，这样的老师不是一个好老师。但是我们那时候却不这样认为，我们觉得，卢老师的顺口溜对我们的错误行为起到了及时的惩戒、遏制作用，即便是有些话说得语气重了点，但是这些逆耳忠言有利于我们的成长。因此，同学们没有抵触，家长没找麻烦。严师出高徒，对老师就应该有敬畏的心理，不然，大家学习自觉性怎么会越来越高？课堂秩序怎么会越来越好？我们班的物理成绩怎么会在全年级遥遥领先？
后来我上高中、上大学、参加工作，再也没有见过卢老师。后来听说卢老师在上世纪80年代后期调回他的家乡了，再后来听说他去世了。今生今世，我虽然再也见不到卢老师了，但是他那“嘿嘿”的笑声，以及他那诙谐幽默，富有惩戒与劝勉式的顺口溜犹在耳旁回响。卢老师是一个严厉、认真负责的好老师，我永远怀念他。
作者简介:
楚明亮 山西平陆人。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喜爱阅读，学步作文。有文章发表于《散文诗》《火花》《山西作家》《春芽儿童文学》《文化前沿》《河东文学》《语文报》《教师报》《中国纪检监察报》《山西日报》《山西晚报》等报刊。著有散文集《情在山乡爱在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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