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和她的纺花车(纺车) 上_散文_王雅静
纺车对我们这些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出生的孩子并不陌生。那时候,农村经济条件差,大家普遍地穷,农村人的穿衣铺盖,大多是妇女们用自家的纺车一线一线纺出来的。我和同龄的伙伴也是听着奶奶的“吱吱嗡嗡”纺车声长大的。
奶奶的纺车其实很简陋,说白了也就是由一个转轮、一只手柄、一根锭子、一条环线组合而成。那时的农具就是这个样子。
秋去冬来,本是农闲时节。可在当时的农村老家,又成了妇女们的冬忙季节。为了一家人来年的穿着,刚一入冬,奶奶、邻家婶子大妈,还有年轻的姑娘媳妇们,便支起纺车,找来玉米苞铺团,盘腿而坐,吱嗡吱嗡地纺起棉线来。由冬至春,不分昼夜,日复一日,家家如此。
黄土高坡冬春风雪多风沙大,但对地坑院几乎无影响,农妇可安然在炕头飞针走线。真可谓“躲进小院成一统,管他冬夏与春秋。”
小时侯的冬天,窑洞外北风呼啸寒冷刺骨,枯枝不时发出清脆的嘎嘣声滚落在院里仿佛有谁在跑动一般。窗户纸不时有沙沙的尘落声,一把一把撒在纸上。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座在火炉上的茶壶水发出滋滋的声。
奶奶坐在火炕上的窗户下纺着线。木头做的纺车在奶奶的手中,有节奏的发出嗡嗡嗡的低沉而匀速的声响,嗡嗡嗡,嗡嗡嗡的响着………
那声响将我送进梦里,那声响又将我从梦里惊醒。多少次夜里起来,意识中的第一种感觉就是那嗡嗡嗡的声响。
夜深人静后,四周的声音沉静下来了,奶奶纺线的响声轻柔地拨动着耳鼓,犹如天籁,宁静而旷远——那是我们上炕睡觉后奶奶点着油灯纺线时发出的声音。
她一手摇动着纺车的手柄,一手捻着棉花,一丝不苟地上下挥舞,悠悠的纺线声穿越静谧的时空,在寒冷的夜色里带给我们安稳和宁静。纺车那一停一响的嗡嗡声,恍如是奶奶给我们一声声的问候和慰藉,这嗡嗡声把我们带进空灵美妙的梦里。就是那样重复不断地动作,你会看到那根原本光秃秃的小拇指般粗细的长长铁针上,渐渐地堆积成锥形的东西——穗子。
我纳闷那时候的自己,从来不讨厌这嗡嗡半宿的纺线声,像是没了它,我和奶奶的炕上会少了点什么。每每这个时候,我躺在暖暖的被窝里,要么瞪着眼睛看奶奶纺线,要么干脆爬起来央求奶奶让我试试。不过奶奶的纺车好像有魔法一样,我照着奶奶的样子,扯出来的线不是太粗就是太细,要么没两下就断了,总不能像奶奶扯得那么匀,又细又长,几乎不断,这时候,奶奶就会把我赶下纺车,她心疼她的棉花,怕我糟蹋了。
小时候最爱干的便是帮奶奶续线,柔柔的棉花捻出细韧的线头,有样学样的眯缝着眼儿,啐一口唾沫,小手指胡乱的捻来捻去,却没有捻出结儿;趁着奶奶下炕去添锅的空档,右手摇纺车,左手捏花团,屁股下的蒲团往前挪了又挪,才填补了胳膊短的缺儿,终于上手了,小心脏好生欢喜;但就是一根线都纺不出,不是右手转得太快,就是左手撑得太紧,不是断了弦就是扯断了线;在奶奶没来得及训斥前,自言自语的嗔怪起奶奶的纺车不听话;奶奶总是说我人小鬼大。
跟着清晨鸡鸣的引领,精干的奶奶早已洗漱完毕,正对着土墙上仅有的一面小方镜仔细梳理着乌黑发亮的头发,然后利落地在脑后挽了发髻,洗过手后还往手上擦一些“海瓢油”润肤,要是邋遢女人啥都顾不上,风风火火顾前不顾后,家里乱得如马蜂窝,从拾掇窑里的角角落落就能看出。土炕上卷起的褥子下面,铺着一张被汗渍浸润得油光发亮的席子,奶奶的笤帚一遍遍清扫爷爷从田野上蹭来的草屑和尘土。土炕上温热的土被笤帚扬起,夹杂身体腥臊的土味儿,浓烈到呛鼻。
扫院子、担水劈柴的体力活,爷爷从不让奶奶干。院子里除了通往路口的小路镶嵌着石头,裸露的都是黄泥地,爷爷用大扫帚划拉一遍,再用小笤帚扫一遍,整个院子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块小土坷垃都看不见。
抹布抹坛坛罐罐的事情都是奶奶干,抹过的盆罐在清晨照进窑洞的第一缕光里,在后窑暗淡的反衬中,发出微微的亮光来。
小时候听爷爷提起过奶奶是财主家的独生女,从小也是娇生惯养,不仅长得端庄大方还上过几天私塾,因为遭遇变故、家道中落,才嫁给家庭并不殷实但勤劳能干、心地善良年长她三岁的爷爷。
作者简介:王雅静,山西平陆人,1962生。退休工人。平陆硬笔书法协会会员。爱书法、爱文学,尤其喜爱中国古典诗词;爱旅游,游历过许多国内外美景。在诗和远方里感悟人生,温润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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