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畔柿子树_散文_ 薛振堂
我的家乡在吕梁山畔,在我的记忆中,山畔的东沟西洼,田埂埝边,天涧崖边,随处可见或枝干虬劲、或俊俏挺拔的柿子树。在过去,人们除了对柿子树毫不在意地索取外,很少有人关注抑或护理它,只知道埋头下苦的人们,自然也不会像诗人那样静静地观察它,任凭它生生死死。柿子树呢?似乎心中早已泯灭了过多的奢望,老牛般暮气沉沉,随春夏秋冬叶绿枝干,花开花落,瓜熟蒂落。春天,当人们忙碌地为苹果树疏花疏果时,柿子树却在人们不经意间苍翠蓊郁,其间点缀着嫩黄色的小花,很快又变成小拇指头大小的翠绿的柿子,似婴儿般可爱;夏天,当人们忙于龙口夺食时,柿子树上的柿子已经长成了型,虽不沉甸甸的,但随风摇曳,洋溢出青涩般的苦香;秋天,当人们兴高采烈地采摘苹果时,红红的柿子已灯笼般地挂满柿子树的枝枝杈杈,似乎向人们炫耀自己的累累果实;冬天,人们又忙于修剪果树时,柿子树叶在凛冽的寒风中满地漫舞,秃兀的枝桠发出“啪啪”的声音,仿佛抵御寒风的怒吼。可以说,这柿子树啊,只知道奉献,根本不在乎索取。
小时候,山畔的柿子树便是我们的乐园。春天,当柿子树枝繁叶茂之时,我们戴着用柿子树枝编的伪装帽,爬上爬下,有时候学电影上的人物站岗放哨,观敌瞭望,有时候玩捉迷藏之类的游戏,有时候躺在树杈间,让腿自由地晃动,一派悠然自得的神态。夏天收麦时,大人们挥镰割麦,我们小孩子跟在后边拾麦穗,受不了毒日炙烤的我们,一个个溜到柿子树下,树下的浓荫便成了我们的乘凉胜地。秋天,当柿子日渐变红之时,嘴里寡淡的我们站在柿子树下,张着嘴仰头看,眼巴巴地想搜寻到一个软柿,终于在树梢发现一个,咽着口水的我们便“吭哧”着爬上了树,终于够着了,便轻轻地摘下来,放在嘴边美美地一吸,立马一种甜丝丝的感觉从舌尖泛起,充盈了每条神经。冬天,柿子树叶一天天飘落,瑟瑟发抖的我们折下柿子树枝,集拢起柿子树叶,火柴一划,一堆篝火便噼里啪啦地燃烧起来。
那时候,柿子在家乡是最不值钱的果子,从来没有人看护它,自然也没有人去偷它。有人想吃柿子了,在光天化日之下去摘,从来没有人认为那是偷。卸柿子时,人们不叫摘柿子而叫“摇柿子”,男人或孩子甚至一些泼辣的女人爬上树,脚蹬旁枝,手把树梢,脚晃手摇,柿子便伴随树叶冰雹般地落满一地。在拾柿子的同时,也忘不了拣一个红软红软的柿子,放在嘴里品尝。咬一口柿子,那甜如蜜的汁水直沁心扉。
人们喜欢吃柿子。柿子尚泛青时,便有人摘回家,用放有碱的温水泡五六天后吃,这叫“漤柿子”;当柿子泛黄时,很多人便把摘回来的柿子放在碱水锅里煮,一夜后便能吃,这叫“煮柿子”。秋天柿收获了,人们便给柿子搭一个棚,用包谷秸秆盖好后,让柿子慢慢熟。到了冬天,熟透了的柿子冻成了冰蛋,咬起来“咯噌咯噌”的,甜香沁人心脾,很像现在的雪糕。有的人则用柿子旋柿饼,旋好的柿饼到后来潮一层白白的霜,看着馋人吃着甜,而且能卖个好价钱。还有的人把烂了的柿子贮进缸里,任其发酵,来年春天打开后,揭去上边一层霉烂了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酸香便扑鼻而来,尝一口似能酸掉老牙。于是放这些柿子于底有小眼的缸里,担两担纯净的井水,倒进去任其细细地流,两三遍后便成了清香可口的“柿子醋”。
这些年,家乡山畔的柿子树逐渐地少了很多,每每在田间看到山岔岔里又一株柿子树,都让我感到无比的怀恋和欣喜。对于柿子树和柿子,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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