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瑶 发表于 2020-8-4 10:02:31

运城博物馆里的唐朝美人



□王芳
薛儆石椁的前世今生

唐玄宗开皇八年(公元720年),年仅42岁的唐朝驸马薛儆离世,河东汾阴薛家父母悲痛万分,决定要为儿子举办一场高规格的葬礼。凭借汾阴薛家在唐朝的显赫地位,薛家曾一度幻想这场葬礼会得到玄宗特批的石椁“别敕葬”。然而,刚继位不久的玄宗在平息了韦后和太平公主叛乱后,加强了对宗室诸王和外戚的严格管控,严禁宗室外戚与朝臣结交。

薛儆与岐王李隆范私交甚好,这触动了玄宗的敏感神经,加之薛儆的官品远远低于“别敕葬”的标准。出于维护皇权的考虑,玄宗并没有批准薛儆用石椁下葬的请求。认识到问题严重性的薛家,为了避免违礼僭越的罪名,只能打破准备好的石墓表、石武士连同石椁一同埋入地下,匆匆封闭墓室。一场在想象中本该奢华的葬礼却草草收尾,雕琢精美的线刻侍女们伴随主人一同沉睡于地下。

1994年5月31日的深夜,一群盗墓贼流窜到万荣县皇甫村,企图盗掘一座六天井、六过洞的唐代斜坡砖室墓。所幸被当地群众及时发现,并上报到公安机关,经过山西省考古研究所和万荣县博物馆工作人员的抢救性挖掘,这座庑殿顶形制的唐代青石椁沉睡千年后重现于世。

据考古专家证实,薛儆石椁是目前山西地区出土的唯一一座唐代石椁,因其体量巨大和线刻人物精美具有很高的历史和艺术价值。2016年,这件1000多岁高龄的国宝级文物入驻运城博物馆,作为镇馆之宝正式向观众开放展出。

薛儆石椁上的线刻侍女图

薛儆石椁的历史和艺术价值,很大一部分体现在石椁的线刻侍女图上,本文介绍的主角唐朝美人们,就分布在石椁中部的石板之上,该石椁共线刻了19位侍女。

她们的形象从服饰上可分为两类,一类穿着唐代宫廷妇女的常服,形象大多为头梳高髻或带回鹘发饰或饰以花簪,身上有披帛、半臂、襦裙、脚穿高头重台履、形体丰腴、姿态婀娜、面容娇美、柳叶弯眉、高挺的鼻梁、朱红的小口、挺胸直视、神态悠闲自信,表现出了唐之前几乎不可能出现的女性正面直视和挺胸舒展的形象。

另一类侍女为典型的男性形象,穿戴胡人服饰,头戴幞头,身穿圆领衫,外穿翻领窄袖上衣,腰系蹀躞带,下穿条纹裤,脚穿尖头软锦靴,衣上多饰锦绣花边,具有明显的异域风格。

线刻侍女图背后的盛唐之“美”

这些唐朝美人,她们以其丰腴健美的身姿、华美飘逸的服饰、俊朗挺拔的男性形象、浓艳独特的面妆、富丽高雅的饰物,生动地再现了一千多年前大唐盛世的辉煌和美的至高境界。

很多人好奇,侍女为什么会装扮成身穿胡服的男性形象,其实这是唐朝的一种流行风尚。唐代是一个开放包容的时代,尤其是贞观、开元年间,政治气候宽松、人民安居乐业,国力达到鼎盛,一度成为与罗马相媲美的东方大国,京师长安不仅是全国的政治、经济、文化交流中心,同时也是东西方文化的交流中心。

唐朝统治者采取开放、兼收并蓄的政策,使得匈奴、契丹、回鹘与中原交往甚多。与唐朝政府友好往来的国家多达三百多个,灿烂的中国文化通过丝绸之路传到世界各地,同时,也将各国的文化元素带到中国,绘画、雕刻、音乐、舞蹈都吸收了外来的技巧和风格。那时的长安,身着新奇服饰的胡商牵着驼队,自由穿行在街头巷尾,酒馆茶楼里的西域女郎在欢快的胡乐声中跳着优美的胡旋舞。

武则天执政后,唐朝女性的地位得到了进一步提高,唐朝女子改变了以往身份卑微的形象,开始走出家门进入官场从事政治活动,在追求轻盈飘逸,展现形体美的同时,对体现男子阳刚之气的服饰也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紧身翻领长袍内加束脚条纹裤不仅方便骑马、射箭而且款式新颖、色彩艳丽。因此充满印度、波斯、阿拉伯风格的胡人服饰自然受到了女性的狂热追捧,成为流行时尚。

女子头戴幞头,身着窄袖长袍,腰系蹀躞带,脚蹬尖头皮靴行走在街道上,形成一道亮丽的风景。《花蕊宫词》有诗云“明朝腊日宫家出,随驾先须点内人,回鹘衣装回鹘马,就中偏称小腰身”形象生动地反映了唐朝好男装的社会风尚。

此外,这些唐朝的侍女还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就是低胸露乳形象,在以往中国古代传统的绘画及雕刻中,侍女基本为平胸形象,然而,在唐代艺术中女性出现了露胸形象,这种现象尤以盛唐时期最为明显。武周至玄宗这一阶段,女权观念逐步确立,女性参政、议政在社会上形成了一种风气。特别是此时的贵族女子,采取了一系列挑战以男性为中心的女权运动,她们外出踏青,穿男装、打马球、围场射猎,崇尚和追逐各种外来的风尚,以极大的胆略和气魄追求同男子一样的地位。

北方少数民族所提倡的“壮美丰腴”也影响到了唐代的审美情趣,将传统的高腰襦裙改造成酥胸半露的坦领襦服,并随之带来了女性服饰的开放性与多样化。女性地位的提高、女权主义的形成、男尊女卑儒道思想的没落,促成了社会审美形态的转变,从侧面反映了在开放包容的唐风之下,女性摆脱封建礼教束缚的决心和对自身价值的探索。

线刻侍女的露胸形象,还与源于印度的佛教有着密切联系。相比于中国传统女性审美标准,印度艺术更侧重于成熟美,这对唐人审美观念的转变产生了一定的影响。

总之,随着社会稳定以及经济的发展,唐朝社会的主流审美形式已由道德精神之美转向追求感官的身体之美。唐薛儆石椁的线刻侍女图是人类审美情趣的缩影,是中国服饰演变史上最为精彩的篇章,无论是丰美华丽的冠服形象,还是英俊潇洒的胡服男性形象,不仅把唐朝女子追求自由的真性情和肯定自我的天性美表现到了极致,而且还为我们还原了一个真实、开放、自信、包容的东方大国的形象。借用国家宝藏中的一句台词“知来者,明去处,让大唐衣冠美在大唐,活在当下,盛放在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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