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里的记忆——林小静作品
麦田里的记忆林小静
我离开农村,已有二三十年,许多往事,也都在岁月的流逝中渐渐被淡忘,但唯独收割麦子的情景,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我家住在晋南地区的涑水河畔,那里也是冬小麦的主要产地。每年中秋节前,乡亲们总是恪守着“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这句谚语,在平整的田地里播撒麦种,然后经过一个冬天,到了来年春季,麦苗返青、起身、拔节,便成了一顷顷碧色的绿浪。这绿浪,迎着谷雨、雨水、立夏、小满几个节气,蓬蓬勃勃地孕穗、抽穗、开花、灌浆,不久便进入成熟期。此刻,大地的色彩,也由原来的绿,渐变为金黄,这个过程,很短暂,到了芒种,麦子便可以收割了,那也是乡亲们最为忙碌的日子。从小,我就总听父亲念叨,收麦子如同虎口夺食,龙王爷如果开恩,不下雨,那还好,如果来一场雨,那大半年的辛苦就白费了。所以,收麦子对我们来说,是件大事。
我家当时有好几亩水浇地,父亲清一色地种上了麦子,能让全家人天天吃上白面馍馍,是他和母亲最大的心愿。所以,父亲不但把地看得金贵,把地里的麦子看得更加金贵。每每到了收割之日,他宁可白天晚上不睡觉,吃住在地里,也要把麦子全收回去。
12岁那年,我觉得自己已经长大了,可以分担家里的负担了,所以,那年麦收时节,我向父亲自告奋勇,要求像哥哥一样,加入到割麦子的行列。父亲听后,为增加了我这么一个劳力而高兴,带着我和哥哥去了麦田。
那是我们家最大的一块麦田,一垄挨着一垄,几乎望不到头。夏风中,颗粒饱满的麦子簇拥着,欢舞着,似乎是在等待着我们收割。开割后,父亲负责在中间“打头”,我和哥哥负责“把守”两边。说是两边,其实留给我的这个边,不过只有十行八行。
父亲和哥哥割的很快,似乎有点出神入化,往往是还没看到镰刀落下,麦子便已齐刷刷地倒下了。不久,我便被甩在了后面。
我起初决心很大,拿着镰刀弯着腰,憋足了劲往前割,希望能赶上他们,但没多一会,便气喘吁吁、大汗淋淋起来,手心里也感觉火辣辣地疼,再抬头看一眼那望不到边的麦田,心中不由地发起怵来,心想,这么大一片麦田,什么时候才能割完?这时,父亲大概是看出了我的畏难,转身帮我割了起来,只三下两下,便割到了我的跟前。我看见他脸上和脖子上的汗水,像小溪一样哗哗往下淌,滴在地上,转眼便蒸发掉了。
在父亲的帮助下,我终于迎头赶了上来,但很快,又落了下来。因为我总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前方那一望无际的麦田,而不是像父亲和哥哥,总是一直埋头向前,心中又打起了退堂鼓。
父亲再次转身帮我割麦子的时候,顺着我的目光,朝前面的麦田望去,然后蹲下来问我,是不是觉得麦田特别大,割完有点困难?我泄气地点点头。父亲给我整了整头上的草帽对我说:这一片麦田,确实有些大,咱们割完它也确实有些困难,但不管这困难有多大,你都不要被它吓倒,因为任何困难都不会因为你的畏惧而主动退去,它终究会在前面等着你,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地战胜它。
听完父亲的话,我似有所悟,默默拿起镰刀,跟在父亲的身后,继续割了起来。终于,两三个小时后,我们割到了地头,此时,回头望去,我觉得那麦田,根本不像之前想象得那么大。后来,我离开老家,到城市上学、工作,其间也曾遇到过许多的困难,但每当这些困难向我袭来时,我都会想起父亲的那句话,“不管困难有多大,你都不要被它吓倒,因为任何困难都不会因为你的畏惧而主动退去,它终究还是会在前面等着你,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一点一点地战胜他”。也是因为这句话,我对割麦子的印象,颇为深刻。我还是喜欢在麦收时节,回一趟老家,站在那滚滚的麦浪前,回忆一下父亲当年带我割麦子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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