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儿教师蝴蝶姐(散文)_王会亮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次演绎梦中的情景了,当村边那眼破烂的窑洞再也不是模糊的风景时,我的眼睛却泛起了潮湿。拭去记忆的尘封,我沉沉地推开仅剩的半扇门,犹如推开童年记忆的门窗,思念的情愫像蛛丝一般在小屋中结网。刹那间,我仿佛看到了一只美丽的花蝴蝶从眼前掠过,掠起我隐隐的心痛。哦,蝴蝶姐,你为何要化蝶而来呢?是为了重温昔日的欢乐,还是为了唤醒我们沉睡的记忆?当岁月像河水一样匆匆流过,我琐碎的记忆依然和你在一起振翅飞舞。
蝴蝶姐是我的幼儿教师,有关她的记忆,我只能在那眼窑洞里断断续续地寻找。因为,这里曾是我儿时的乐园、启蒙的园地,也是我们山里娃最早的学堂。望着那块风蚀斑驳的小黑板,我依然还能回想起蝴蝶姐那娟秀的字迹。那时,我们这群山里娃都不怕她,玩得很出格,但却很尊敬她。她对学生非常温柔,从不打骂我们。我们叫她“花蝴蝶”,她也不愠不火,总是露出甜甜的笑,很好看,就像她的舞蹈一样迷人。蝴蝶姐跳舞的时候,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飞泻,像天女散花一样轻盈美丽。
蝴蝶姐对自己的幼儿学生很关心、很疼爱,她不厌其烦地教我们唱儿歌、练舞蹈,还手把手教我们学写字、学画画。在她的辛勤培育下,我们这群山里娃是当地最优秀的一批学龄前幼儿。于是,蝴蝶姐就被借调到乡政府所在地的幼儿园。蝴蝶姐走的那天,我们都哭了,村民们也哭了。然而,第二天,她又回到了这间小屋的讲台上,她说她离不开这群可爱的山里娃,更离不开家乡那些养她爱她的父老乡亲。后来,我们才知道蝴蝶姐的身世——她是村民王大爷从大路边捡回来的弃婴。王大爷因为家里穷,一直没有成家,蝴蝶姐是全村人“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她从小就显露出能歌善舞的天赋。因为家里穷,初中毕业后,她就回村里做了一名临时幼儿代教。
我喜欢蝴蝶姐,更喜欢她的长发,那流动的青丝在我幼小的心灵中植下了无限美丽的遐想。我曾稚嫩地对小伙伴们说过,我长大后,也要找一个像蝴蝶姐一样长发飘飘的女孩做老婆。可是有一天,为了给我们买一套小人书,蝴蝶姐剪去了长长的秀发。为此,我居然偷偷地哭了。可她的模样反而显得更加清纯俊俏,依旧是那么迷人。
1983年秋季的一天,是我记忆疼痛的触点。在那个彩霞满天的傍晚,我们拥着蝴蝶姐爬上了学校背后的大山,披着夕阳尽情玩耍。忽然,一声嘹亮的蝉叫引起了孩子们的兴趣。这时已是深秋,蝉已不多见了。为了我们想要的一只蝉,蝴蝶姐仿佛一只断翅的花蝴蝶,随着一声蝉的尖叫,从高高的树上跌落在山坡上。蝴蝶姐那双美丽的眼睛再没有睁开,短短的头发拢在她的额头,一块青石上满是殷红殷红的血。而她的指尖还有半片知了的羽翼在夕阳中颤栗……
那一年,蝴蝶姐只有十八岁,而留给我的记忆却是永远抹不去的哀痛。
如今,物是人非,岁月流痕。徜徉于过往的记忆,我居然走不出梦境,耳畔似乎又想起了蝴蝶姐那甜美的声音:“王会亮,七加八等于几?”我无言,默默地抬起头,泪水渐渐地糊满了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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