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1-9-15 15:16:41

说石(散文)_曹向荣

很早就知道要出一次门,可直到出门的那天到集合地点后,我还在想:只有一天的旅程,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

犹疑着上了车,一路颠簸。从车窗望出去,山脉起伏。那山葱绿润泽,绵延着高起来,胖乎乎得可爱。这山头时有人家,那人家有的在路边,可以看见两三间矮屋子的门和窗,看见门上挂着门帘。有的人家藏在山里头,只看见灰白房屋一角儿。这里,不见房屋的主人,也听不见人声,这里的寂静带着点儿仙气。

车到一片开阔的地方,停下来。这里有水,那水自地下冒出来,是自然的泉。手伸过去一摸,凉。山眼的泉,让人心生敬意。

这里是条宽阔的涧,那泉涌的水往下,聚成平展展的水池,那水池分两片,清澈透亮的绿,如新生的杨树叶儿。两片水中间,十几个磨扇摆成一人行的路径。那磨扇或大或小或薄或厚,在这水与水之间,像榆钱儿,像伞倒着在水里飘着,不管谁走在石磨上,都是一幅好看喜人的画。

右行,靠山根有一条小路,小慢坡,一路走,舒心惬意。那绿山的一侧,裸着的,露出植被的根脉,一层层地叠加。同伴中有个略懂土质纹理的,讲说着山脉的起源变化。峰回路转,见一壁残垣。这里或者是村落,不知哪个年代迁徙了。再转,下一个坡,看见一涧的山石。那山石被水冲刷得光溜,一个个紧挨着,挤压着。这挤得一涧的石头,离远看像涌动的河流一般了。

站在涧边,我想:需流经多少年的山水,才有这许多的山石呢?

一同伴停下了,他的目光在这涌动的石浪里搜索。我暗自欣喜,啊,他是爱石者。

我爱石,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最早的记忆是小学生写黑板的石笔。石笔我是很爱的,石笔用来在石板上写字,我喜欢买石笔。买它的时候,却也不想着是为了写字,只是喜欢。买了石笔,握在手里。那石笔小孩子的巴掌正好一握。石笔有两样,一样是方石笔,一样圆石笔。我爱方石笔,也爱圆石笔。方石笔颜色暗,圆石笔雪白。买石笔数根儿,买10根或者8根,常常没用完,又买了。衣服口袋里经常有半截儿石笔。后来,同学们满山寻找一种能写字的石头。它白色,不规则,用它在石板上写字,绵软的,线条儿却粗笨。但有一样,遍地可以拣。那白白的小石块,拾起在地上划,能划出印来就是它了。现在想来,当年拾写字的石块,也有那么点游山玩水的意思。

对石的另一种记忆,在田间地头。你会不期然发现有一块石头,竖插在地角。那石头或方或扁,它不是散落,是田间主人栽的。田间主人称它是“畔石”。畔石,是地界,有着特殊使命。畔石,十几年,或者几十年,纹丝不动,成为时间的一个度量。

1997年,在秦皇岛。沿岸,有妇人手里拿着一串海螺。那海螺米色的,有好看的花纹。海螺带嘴儿,一吹,“呜呜”地响,像战时的号角。想在海滩上找到一个,我低头走了半天,抬眼,刺目的金光。我眼睛一眨,那光还在。近前,我看见一石,那石光芒四射。我拾起那块石,放在手里沉沉的,形状如心。那心形不是桃心,像一颗心脏。那石离开水,被水洇着的部分,润润的,光滑。我将石抱回住地,回来的时候,放在箱子里带回来。几次搬家,我都带着它,如今,已相伴20多年。我放它在一缸里,添上水。它是海石,舔它,有一股腥的咸。

又一年,在南京。闲逛期间,遇一刻章者。我站立小半天,观其玻璃台面下各样的小石,看中一块椭圆,想了两个字,站在那里看师傅篆刻成章。这枚章与我相随也10多年了。

鲁迅文学院学习期间,跟同学逛南锣鼓巷胡同,见一石铺。进去,靠墙站着的红木柜子里,摆着大大小小的石。左看右看,买得两枚。一枚石上有一小松鼠,那小松鼠探望的姿态,灵动的样子。一枚石上挂着一串葡萄,那葡萄颗粒分明,晶莹剔透。两块石一粉白细腻,一略带乳黄。8年了,想起来,握在手里,有一种小小的舒心。

爱石的人,见有人将目光盯在石上,生欢喜心。天下物之多,一人去爱,哪里比得了多人去爱呢?心性相通,或者就是这个道理。今天来到这里的石涧,摸索盘旋。见一同伴寻得一块,拿水冲洗,我过去观望,果然是好。我的心雀跃着,目光在石上搜寻,原是看着好的,拾起来却是一般。几次三番,到底没拣到如意的石头。可是,在这里,看到石涧,我还是很快乐。

回程,半道儿上有一去处。下车,是石艺店铺。那石头是牛儿、马儿、小猴、小猪。这些石不管什么样的造型,有一共同处,石上有梅花点,叫梅花石,正是这里出产。问石艺价格,均在万元以上。据说,刚才的石涧里就有同样的石头。同伴们笑着怪怨,说该是先来这里,再到那石涧,也好找到一块梅花石抱回去呀。

记得有一首歌这样唱:“有一个美丽的传说,精美的石头会唱歌……”沉默的石头,真会有唱歌的一天,如果你碰到了,抱它回来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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