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区1号 发表于 2021-10-28 11:39:36

情满汾河湾(散文)—— 杨永敏

汾河湾就坐落在河津一个叫作“百底村”的臂弯中间。

汾河,古称“汾”,又称汾水,黄河的第二大支流。汾者,大也,汾河因此而得名。汾河一路披锦带彩、纵横绵延713公里,浩浩荡荡于三晋大地,最后纵身一跃,跳进了百底村门前的那道河湾。流经汾河湾的河水缓缓流淌,川流不息,好似顽童扑入母亲的怀抱,躁动的心瞬间便安静了下来。

百底村是生我养我的故乡。它北靠吕梁山,南依汾河湾,肥沃的土地供养着这里的人们世世代代休养生息,浓厚的乡情教化着这里的百姓祖祖辈辈勤劳淳朴,真乃好山好水好地方、地肥水美五谷香之风水宝地也。如果说吕梁山是守护这个村庄的一道天然屏障,那么汾河湾就是镶嵌在这个村子的一颗璀璨明珠。河水日夜奔流,行云流水般平缓,春槐丝柳样悠闲,形如父亲褐黄色的双手轻抚着这方热土,状似母亲甘甜的乳汁滋养着两岸百姓;汾河流水哗啦啦,抑扬顿挫的水流声恰似蒲剧中的一段折子戏,把河津人祖辈承袭、世代相传的“争强好胜,勇为人先,坚韧不拔,无私奉献,勤劳智慧,纯朴友善”的人格精神魅力演绎得精彩无限,叫好声一片。

丰饶的汾河湾,孕育了故乡的农耕文化,见证了两岸百姓生活的兴衰交替、荣辱与繁荣。驻足汾河湾,我仿佛看到了先民们挥动农具在这块田地勤劳耕作的辛苦;父辈们同仇敌忾抵御外来侵略者的无畏英勇;新中国成立后农民们在这方热土丈量土地、集体劳动的欢乐场景;国家改革开放后人们在自家责任田里春播夏种忙秋收的满足惬意;美丽乡村建设中村民们在田间地头、房前屋后描绘幸福生活的忙碌身影。

在汾河湾两岸,每隔三五里就会有一个村庄。每当农闲、过年,村里有古庙会的时候,就会请来当地最好的蒲剧团前来助兴热闹;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农村生活还很艰难,物质生活还不丰富,文化生活更是单调得可怜。每逢有庙会或者请来了戏班子,这个村里的男人们便会早早地把自家庭院和巷道打扫得干干净净,穿上过年时才舍得穿的新衣服,满脸憨笑地走出家门,热络地和乡邻们打着招呼,亲切地和老伙计们谈论着即将到来的热闹;孩子们早早便领了父母命,穿梭于隔壁姑姑村,往返于坡上舅舅家,挨个通知亲戚们到他们村赶庙会看大戏;女人们在家里忙着和白面,蒸馍馍,炸麻花,捏猫耳朵,准备用最丰盛的美食来招待四方亲朋。一时之间,小小的古村落被浓浓的乡情、亲情渲染,汾河湾的安静被纷至沓来的脚步声打断;潜移默化中,汾河湾那种具有浓郁家乡气息的乡土风情画面,就在我幼小的心灵扎下了深根。

我特别喜欢赶庙会和看家乡的蒲剧,邻村有庙会或者唱大戏时,我经常会步行十多里地跟着村里的大人们去凑热闹。古庙会上熙熙攘攘、戏台下人头攒动的繁华,常常会让我心生浮想,感慨莫名。村子中央的舞台上,一出描写薛仁贵《汾河湾射雁》的蒲剧折子戏正在上演,可别看台下的这些戏迷唱戏把式不行,听起戏来个个是行家,台上二胡走了调,演员表演不到位,唱词错了一个字,他们立马就能听得出来。戏迷们看戏时,神情随着剧情变化而变化,演员喜他乐,剧情悲他哀,奸臣害忠良他气恼,有情人成眷属他喝彩,台上演员与台下观众的交流,本身就是一幅活脱脱的汾河湾文化风情图。

蒲剧的土声土色、土腔土调所蕴含和折射的家乡文化,也许只有现在生活和曾经生活在汾河湾的家乡人才能深刻领悟。这或许就是我们这些个在外游子当初离家时,汾河湾母亲特意把家乡文化雕刻在身上的缘故吧。

在这块神奇的土地上,汾河湾儿女尽情吸吮着母亲河的丰沛乳汁繁衍生息,用自己勤劳智慧的双手建造着自己的幸福家园,创造着属于自己的精神财富。生活在这方热土上的先民祖辈,狩猎农耕,谋生立业,挑战劫难,战胜灾害,自立自强,艰苦奋斗,造就了具有浓郁河津特色的地域文化。这些优秀文化和历史文脉,植根于河津先民的思想观念、举止行为之中,五千多年来经过口口相传、代代传承,逐渐升华为具有古中国精神标识的河津人文精神,概括讲就是:耿直秉义、好胜争先、重文习武、和谐奉献。

生活在汾河湾一带的百姓,有着河津人性格直爽的特点,为国家、为民族、为贫民、为朋友,敢于慷慨解囊、两肋插刀、行侠仗义。元代王思诚在《河津县总图记》中评价说“其民质直好义”,明代创修的《河津县志》称“县境水深土厚,俗尚勤朴”。自夏朝以来,无论是躬耕故里还是迁徙他乡,河津先民赈灾济荒、扶危解困之举不胜枚举。

生活在汾河湾这里的百姓,有着河津人“争强好胜、勇为人先”的优秀品格。河津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其生动事例俯拾皆是。由平民到将军的大唐虓(xiāo)将薛仁贵,戎马一生,身经百战,为大唐社稷建立赫赫功勋;效法薛仁贵文韬武略,从平民到将军的抗日民族英雄董其武,爱国亲民,义炳云天。他们是古今争强好胜、勇为人先的河津人的典型代表。改革开放以来,河津人创先争优,英杰辈出,特别是民营企业异军突起,兴企办厂风起云涌,优秀企业家人才济济。河津经济最好时占到运城经济总量的一半左右,并曾荣膺三晋首富、跨入全国经济百强县市之列。

生活在汾河湾一方的百姓,对我们河津人文历史情有独钟。河津文脉旺盛,源远流长。古有卜子夏西河设教、王通白牛溪设教、李复亨北坡设教、薛瑄南书院设教,涌现出郤缺、郤克“父子宰相”,司马谈、司马迁“父子太史”,王通、王绩、王勃祖孙三代文豪,李华、李复亨“叔侄宰相”,赵三聘、赵用光与庞尚廉、庞褆“父子进士”。无论后来的历史如何演变,行政区域如何划分,都改变不了他们都曾在古耿龙门生活这一事实。近年来,河津人传承历史文脉,始终坚持教育优先发展战略,实施教育资源整合,加强教师队伍建设,狠抓教育质量提升,义务教育阶段教育质量显著提高,尊师重教已在古耿大地蔚然成风。

生活在汾河湾这里的百姓,有着河津先民遗留下来的尊老爱幼、和谐共生、团结友善、奉献社会的传统美德。河津人在继承先民这种高尚精神和价值追求的基础上,注入了以爱国主义为核心的民族精神,以改革创新为核心的时代精神,使得“爱国、敬业、诚信、友善”公民个人层面的价值准则在心里牢固扎根,从而矗立起了高昂的时代精神标识。

汾河湾的男人们阳刚有血性,有好烟好酒好菜从不藏着掖着,答应别人的事砸锅卖铁也得办,一垄地锄不完就不回家吃饭,一瓮水挑不满决不歇息。汾河湾的女人爱憎分明、干练豁达,地里庄稼活从不输男人,火暴脾气一点就着一拉就响,院里屋内总是收拾得清清爽爽,邻居家遇有红白事总是最先到场帮忙。汾河湾的年轻后生和姑娘们意识前卫,敢想敢干,他们常以自己的父辈为榜样,走出家门独闯天下,不管多苦多累,他们都能咬牙坚持,从不服输。他们的精神信仰有着极其强大的生命感召力,河津精神是支撑他们干事创业的力量源泉。

如果说河津于我是一部书,汾河湾就是一首诗,写满深沉更充满激情。年少时不知道什么是文学,什么是诗,也读不懂父辈们怀揣的心思和汾河湾蕴藏的厚重人文与历史;中年时再去品读它们时,给我的就只有感悟了。

出汾河湾往西走五里地,便是白虎岗。岗岭半腰处,有一孔寒窑遗址,相传那是唐朝名将薛仁贵与富家小姐柳英环落难时曾居住的地方。薛仁贵年轻时家境贫寒,在当地一个姓柳的员外家里当雇工。因其武功盖世,好行侠仗义,喜打抱不平,赢得了员外家千金柳英环的芳心。柳员外发现后,欲赐死英环,逼走薛仁贵,二人出逃至白虎岗,在此一寒窑居住。薛仁贵有一身本领,经常身背弓箭到汾河湾一带打雁维持生计。薛仁贵应募从军后,一生征战沙场,为辅佐唐室江山,抵御外族入侵,立下了不世战功,是一位有史可鉴、威震中外的军事家,官至右威卫大将军,封平阳郡公、检校安东都护。唐人有诗赞曰:“将军三箭定天山,壮士长歌入汉关。”唐太宗李世民征辽归来,曾对薛仁贵说道:“朕不喜得辽东,而喜得爱卿。”据史书记载,他年近七十时,不动一刀一枪,竟以其威名吓退二十万突厥大军,史家称他“骁悍壮勇,为一时之杰”。薛仁贵从军后,柳英环为了心上人,独守寒窑十八年,最终等来了自己的丈夫荣归故里。后世人为感念薛仁贵一世英名,就在白虎岗下的汾河湾北岸修建了一座射雁塔,并对坡岭上的寒窑遗址予以整修与保护。

前不久,因创作蒲剧剧本《白虎岗》的需要,我再次登上白虎岗,探访了薛仁贵当年与其妻柳英环贫居的土窑遗迹——“寒窑”。刚下过雨的山岭上,青松翠柏郁郁葱葱,山菊野花竞相开放,将简陋幽静的寒窑装点得花团锦簇,诗画般芬芳。“出得寒窑用目观,一眼儿望见汾河湾”,这是蒲剧《打雁》中柳英环的两句唱词;举目南眺,一望无际的玉米庄稼翠绿中泛着金黄,预示今秋又会有一个好收成。远处的汾河湾在蓝天白云的映照下,云蒸霞蔚,烟波浩渺,好似一条银白色的玉带游系于大地母亲的软腰间。此情此景,使人不由得欢呼: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是呵,河津这块沃土孕育了代代英贤,汾河湾的一湾泓水滋养了辈辈后人,这些前辈先贤是我们河津人的荣耀,同时也是我们汾河湾的骄傲。

岁月如一坛老酒,燃烧着龙门汉子的阳刚血性;历史像一条长河,摇曳着汾河湾女子的万般柔情。汾河湾走出去的儿女,即使官做得再大,事业做得再成功,念念不忘的永远是家乡,心存感恩的永远是家乡。母亲做的坐碗子、油垛子蘸蒜是他们这辈子怎么也吃不够的最爱;麦场遗留的石碾,幽深巷道的柴门深藏着他们今生难以忘却的纪念;他们喜欢圪蹴在石阶上和村里的乡亲们拉家常时的那份惬意自然。故乡是他们心灵的依靠,汾河湾是他们温暖的港湾。

追昔抚今,触发我太多的感想,引出我无尽的情思。河津古老悠长的历史文化,影响和催发着我们这一代人不断前行的脚步;汾河湾奔流不息的滔滔河水,大浪淘沙般地翻新和改变着我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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