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池拉硝记(散文)——屈吉平
运城盐池如今已成旅游景点,以其独特的自然美景吸引着各地游人前来观光旅游。我不由想起多年前去盐池拉硝的一段往事。
当时的盐化局向各县分配产硝合同工名额。每年到了产硝季,村里都有一些困难家庭成员到盐池拉硝,成百上千浩浩荡荡的产硝大军,顶着凛冽的寒风下盐池。
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我在乡下某村任民办教师,每月45元工资。那年放寒假后,我与一同事商量,去运城盐池干一段时间。
经人介绍,我俩一大早背着铺盖卷,搭上去运城的公共汽车,几经辗转赶到盐池已是半晌午了。找到邻村的工头,他把我们领到低矮的瓦房里。我俩把铺盖放到只铺张席子的实心通铺上,简单吃了点东西,工头便把我们编进组,每人领了一双手套、一双雨靴。
很快天晚了,我们喝了点水,就人挤人地睡下。房子四面透风,又没有生炉子,冻得人整夜没有睡好。正在迷糊中,忽听见有人喊:“起床啦,吃点饭马上去工地干活!”
大伙爬起来,草草吃了早饭,便套上棉衣,穿上雨靴,有的扛着铁锨,有的拉着小平车,车上还装着用荆条编的大笆,急急忙忙朝工地走去。北风呼呼地刮着,天气晴朗,整个盐池白茫茫一片。
走了好长时间,工头说:“就在这里干活!”大家按照分组到达岗位,工头宣布路线、料台及倒料人、铲硝人、拉车人等,铲和拉的人每天上下午轮换。
先在硝地和地面之间铺上大笆,芒硝如厚厚的白雪,装满硝的平车必须在用大笆铺的路上走才省力。大伙一锨一锨把积雪样的芒硝装在平车上,装满一车便拉到百米开外池边的料堆上。一锨又一锨,一车又一车,动作单调,不停地劳作。我很少干体力活,刚开始装车还觉得有点冷,很快就浑身流汗,但也不敢有丝毫停歇。平车一辆接一辆,装满一辆又一辆,拉车的也是一辆一辆地排着。尽管分工不同,人人都在忙碌着。
太阳像个大红橘子,懒洋洋地越升越高,一池池芒硝在阳光照耀下反射出夺目的银光。好多人都脱掉了棉衣,穿着毛衣在竞走。中午时分,阳光暖洋洋的,大家只穿着衬衣,依然大汗淋漓。太阳一照,地上冻块消了,到处都是黑稀泥水,干活的人雨靴里灌进了池里的黑泥和硝粒,又湿又滑又疼。
午饭时间,送来了馍、菜、开水,大家一吃毕不休息就立马开工,一直干到天快黑时才收工。我拉着小平车,被汗水浸湿的衬衣沾在身上,冻得要命。
回到宿舍,我浑身像散了架,手也肿了。用热水洗过手,然后开饭。吃罢晚饭,黑炭炉子生着了,满屋子都是烟。许多人脱下雨靴,开始洗脚、洗袜子、洗雨靴,房子里臭味熏天。等睡下了,有人鼾声如雷,实在让人难以入眠,有时还没睡够,却又被人叫醒,开始了新一天的劳作。
每天披星而起,戴月而归。苦干几天之后,这个池子的硝拉完了,便另转战场。虽然还是起早贪黑,又苦又累,我也渐渐适应了。
说来还有两样重活。一样是“攀坡”。硝料堆刚开始在平地上堆,越堆越高之后,这时再往上面拉就要攀坡,前面的人拉,后面有人推车。拉着几百斤重的平车,脚下湿滑,肩上的拉带绷得紧紧的,稍有不慎就可能人倒车翻。再一样就是“翻笆”。硝池再宽,芒硝再厚,终究数量有限,这块地方铲完了,就要转移“阵地”,便要翻笆,两人拼尽全力用铁锨勾住荆笆的两头,合力往回拉,将几十斤的大笆与其上的硝粒冰块一同拉起。掀翻后,另外两人将荆笆抬到新地方铺好。如此循环往复。
开学前几天,我俩离开工段回家,真是衣着不整、蓬头垢面,应了“远看像逃难的,近看像要饭的,仔细一问才知道是盐湖铲硝的”这一形象描述。
在盐池干了二十多天苦重脏活,挣了三百多元,顶我多半年的工资了。人生是体验各种滋味的过程,下盐池拉硝锻炼人的意志,叫人越干越能吃苦,后来生活中遇到任何困难、挫折,便都能克服或应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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