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软抵抗 网约车分享经济名存实亡

　国庆长假后首个重大舆论焦点，当属北上广深四城在10月8日同一天发布的地方网约车实施细则。7月份，交通部与在会同工信部、公安部、商务部、工商总局、质检总局、国家网信办六大国务院部委单位的意见之后，发布了《网络预约出租汽车经营服务管理暂行办法》（以下简称“《暂行办法》”）。《暂行办法》定于11月1日执行，因此地方交管部门需要留出一定的时间空隙，接受来自社会和行业的意见和建议。

　　面露狰狞的滴滴

　　值得注意的是，在四地的细则内容发布之前，社交媒体上对于滴滴公司的诟病大有积少成多、聚沙成塔之势。7月，国务院刚刚明确网约车的合法身份并肯定了其价值，几天之后，滴滴宣布收购优步中国业务。虽然来自滴滴的声明表示优惠力度不会减少，但这样的例行发言没有丝毫意义。很快，用户们就切实感受到了“垄断的威力”。兼并优步之后，滴滴考虑不能给原本第三位的易到以机会，所以确保了优步继续运行状态。但是，滴滴和优步出行价格上涨的预言，还是很快成为了现实。

　　以补贴养成用户，之后在豢养中捕杀，滴滴似乎正在露出了中国式互联网企业的底色。人们对滴滴公司的指责、贬斥和怒骂，开始流传在一些社交媒体上。一种“未来已来”的恐慌情绪，逐渐弥漫开来。在那一刻，用户就像动物庄园里的羔羊，只有等待被宰割的份，一些改变无力但又不想服从的人则愤愤道：大不了坐公交去！

　　针对滴滴的不满在汇成潮流，但就在此时，北上广深四地在同一天相继发布网约车实施细则，四个版本的内容相似度颇高，其保守程度更令人惊讶。这一结果，又将议论的焦点迅速转移，也将舆论的天平进行挪移：原先对滴滴公司不满的人发现，征求意见稿中的条件扼杀的是整个网约车行业。无论是国务院此前传达出的对网约车的肯定，还是李克强在多个场合对分享经济的推崇，似乎都挡不住地方细则的肃杀之气。

　　京沪户籍的阴霾

　　北上广深四地网约车细则征求意见稿，看似以《暂行办法》为框架和蓝本，但实际上，却在车牌、司机和车辆三个最重要的准入门槛上，做出了极为严苛的规定。

　　从车牌上来看，四地都直接要求必须持有“本市公安部门核发的车辆行驶证”，即需要本地车牌。如所周知，四大一线城市的车牌都出于限制状态下，摇号还是拍卖，供给量都很小。滴滴、易到、神州等网约车主要平台，并没有公布四大城市本地牌照占总车辆的比例，但从初期所涌进的大量异地牌来看，比例很难突破5成。

　　四地中，只有深圳开了一个小口子，在细则第48条，规定11月1日之前已经从事网约车服务，且排量在1580毫升以上的燃油车辆可以继续申请运输证。依旧没有精准数据，但从司机反馈来看，丰田卡罗拉、日产轩逸、本田思域等几款10-15万之间的A级车，一直是网约车的主力军。在深圳，至少这些1.6L排量的原有网约车辆可以继续从事服务，但在其他三地，则没有明确相关的口子。

　　司机条件的限制同样引人瞩目，北京和上海直接明确了司机必须拥有本地户口这一条。对此，滴滴在发出的声明中表示，上海41万滴滴司机中，仅有1万司机拥有上海本地户口。言外之意，仅一项政策落定，上海现有司机的合格率就不足3%。相对而言，广深只需要司机拥有居住证即可。产生差异的原因，可以从“十三五”规划中对京沪两地常住人口的控制政策中窥见一斑。

　　在2016-2020年的5年期间，上海的常驻人口只能从2015年底的2415万增长到2500万，即每年增长仅15万。相比之下，广州的人口控制增量要大很多，到2020年广州预计人口规模可达1800万，而目前广州常驻人口只有1400万。京沪情况类似，广深情况类似，最终造成网约车司机条件限制差异来自于“十三五”人口规划，令人唏嘘不已。

　　有关司机的条件有很多，年龄上的限制也颇受争议。四地规定，男司机应在60岁以下，女司机应在55岁以下。这一年龄划分在延迟退休政策正式开始实施之前，保持了与城市男女职工退休政策的一致性。为了减轻社会就业压力，这是唯一能给出的解释了。

　　否则，上海、广州的人均寿命都已经超过了80岁，北京深圳也都在75-80之间，老龄化社会的到来，却不能让老人享有介入分享经济的资格，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至少那些60多岁、身体指标良好的“老司机”，一定会对此政策充满疑惑、心生不满。

　　广深车龄的暗算

　　在车牌和司机上，广深的限制性条件总体低于京沪。但在车辆门槛上，却呈现出相反的结果。车辆状况可以分为三个小方面，即车身轴距、排量和车龄。在前两者上，北上广深都采取轴距不少于2700mm的标准，排量不低于2.0L或1.8T的标准。这两个数据意味着什么呢？目前网约车最常见的前几种车型将全部无法达标。

　　丰田卡罗拉、雷凌，本田思域、凌派，日产轩逸，五大主力网约车车型轴距都符合，但排量却纷纷不足。至于本田飞度，丰田威驰，大众高尔夫等常见小车，轴距和排量都不符合。算下来，只有本田雅阁、丰田凯美瑞、日产天籁、大众帕萨特、迈腾等标准的B级常见车，才符合标准。但吊诡的是，网约车的一大优势就在于节能低碳，环保是它的一大利器，目前的政策却限制享受购置税优惠政策的小排量汽车的加入，这不得不让人体会到政策逻辑的荒唐。

　　车身轴距和排量上的高要求，将目前的主力车型全部排出，剩下的只有少数大排量车。但是，这还不是最让人惊悚的。在车龄上，广深尤其是广州，祭出的是史无前例的大杀器——初次注册登记取得《机动车行驶证》之日至申请《网络预约出租汽车运输证》之日未满1年。

　　什么意思呢？这就是说车龄需要在1年之内，否则你将不能申请网约车运输证。1年之内的新车，很多尚处于磨合期，并非处于车辆的最佳状况。深圳发布的内容要求2年之内，略微宽松，但依旧会排除相当一批的车辆。

　　按照滴滴发布的上海数据，司机户籍的限制就砍去了97%，剩下的还需要满足本地牌照、轴距大于2700mm、排量不小于2.0L或1.8T，剩下的恐怕微乎其微了。而在广州，尽管司机身份的限制不至于触发“就业歧视”这样的基本红线，但本地牌照、轴距、排量和车龄限制加在一起，能够剩下的车辆也一定是极少数。

　　这不是什么新政细则，这简直是一地鸡毛。

　　我们共同的期待

　　客观地讲，滴滴在改善出行、节能环保、扩大就业上，做出了不可否认的贡献。舆论对滴滴的恐惧，更多的是对未来的想象，就现实而言，许多人既离不开它，也没有立马离开的打算。但北上广深四城实施细则一出，我们立马发现，原来巨大的威胁并没有远离我们，也没有远离滴滴、易到、神州等网约车平台。

　　如上所述，如果全然按照细则实施，车辆的供给将可能只有原来的5%甚至更少。这意味新的牌照政策出炉了，北京和上海的本地牌用户，将获得与过去出租车类似的牌照待遇，本地户籍的司机将变得炙手可热。相应的，出行的成本将会翻倍，供给少而需求旺，价格是天然的调节器。随后，打车难而不只是打车贵的困境将重新涌现。

　　更重要的是，伴随网约车的锐减，原来已经放弃买车打算的家庭不得不重新思考购车事宜，城市道路上的汽车会相应增加，车牌的拍卖、抽签将更加激烈。也许有人会说公共交通，即使政府快马加鞭，但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公共交通的建设周期非常冗长，道路资源赶不上人口膨胀和出行需求，这一点短期内难以改变。

　　的确，假如这些荒诞的细则真正原封不动地实施，这一刻，滴滴没有欺骗我们，公司官方做出的预言将很快一一应验。在征求意见期间，心生抱怨的用户与滴滴公司的命运开始重新相连。因为在他们的对立面，出现了一个开放市场的敌人，一个看似拍脑袋却有着巨大自身利益的敌人。

　　当然，最可悲的还是用户。在补贴中欣喜若狂、不能自己，在涨价中心生怨恨、骂骂咧咧，在危机中任人宰割、冷眼旁观。用户的声音，在政府眼中并没有那么重要，在企业眼中也无足轻重。只有在公开的政策和声明中，政府说要让来老百姓满意，企业也说要提升用户体验，用户才能充满着高高在上的幻觉。

　　这样的幻觉从来都无法持久。然而，即使是在幻觉中，即使影响力微不足道，至少在这一刻，在一个更大的恶出现之后，我们有必要站在可能给我们带来空间的企业背后。我们应该为之呐喊，予以支持，毕竟，我们所有人都不希望回到打车又难又贵的时代。我们希望，那样的糟糕时代能够一去不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