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轮西坠咸池旁——汉献帝难幸安邑之经过

《三国演义》结尾有诗曰：“哀哉献帝绍海宇，红轮西坠咸池旁。”说的就是大汉王朝最后一个皇帝——汉献帝难幸安邑之事。

汉灵帝中平六年，即公元189年夏初，灵帝于嘉德殿驾崩，皇子刘辩即帝位，当时他十四岁，尊称母亲何皇后为皇太后。何太后临朝主政，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光熹；封九岁的皇弟刘协为渤海王；七月改封渤海王刘协为陈留王。

九月初一，董卓在崇德前殿召集百官，威胁何太后下诏废黜少帝刘辩，降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皇帝。董卓为人强悍，不讲仁义，贪得无厌，性情残忍，两日后用毒药害死何太后，杀死舞阳君，自任太尉兼前将军，并加赐代表皇帝权力的符节以及作为仪仗的斧钺和虎贲卫士，晋封为郿侯。后又胁迫诱导皇帝任命他为相国，允许他在参拜皇帝时不唱名，上朝不趋行，佩剑穿鞋上殿。十二月，董卓一手策划下的宫廷政变完成，九岁的刘协登上了皇帝宝座，为孝献皇帝，定年号为初平。

迁都长安 皇帝流亡

献帝初平元年，即公元190年正月，函谷关以东的各州、郡全都起兵讨伐董卓。董卓以为崤山以东的军事联盟声势浩大，不顾诸多公卿朝臣的反对，以“我百战百胜，决之于心，卿勿妄说，且污我刀”相威胁，执意把京都由洛阳迁到长安。

十七日，献帝被迫离开洛阳，董卓下令逮捕洛阳城中富豪，加以罪恶之名处死，没收他们的财物，死者不计其数。然后驱赶剩余居民数百万向长安迁徙，步兵、骑兵在后逼迫，马踏人踩，互相拥挤，加上饥饿和掳掠，百姓不断死亡，沿途尸体盈目，不堪忍睹。董卓则留驻在毕圭苑中，命部下纵火，将宫殿、官府及百姓民居全部焚烧，二百里内房屋尽毁，鸡犬不留；又让吕布率兵挖掘历代皇帝陵寝和公卿以下官员墓地，搜罗珍宝。

三月初五，献帝到达长安，先在京兆尹的府中住下，后将宫殿稍加修整，才搬入宫中。此时董卓还未到长安，朝中大小事务均由司徒王允负责。王允里里外外一把手，很有大臣风度，得到天子和文武百官一致看好。王允对董卓曲意逢迎，董卓对王允百般信任。

初平二年，即公元191年二月十二，董卓被任命为太师，地位在诸侯王之上。四月，董卓抵达长安，受到公卿百官的迎接和参拜，好不威风。

刘虞的儿子刘和在宫廷担任侍中，献帝想要东还洛阳，便命刘和秘密去见刘虞，要刘虞出兵来接自己。然而，刘和途中被袁术扣留，好不容易从袁术处逃走北上，又被袁绍留住不放。

董卓专横跋扈，胁迫天子，任命其弟为左将军，其侄为中军校尉，可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他的宗亲都在朝里当了大官，连其侍妾刚生下的儿子也被封为侯爵。

初平三年四月的一天，献帝患病初愈，在未央殿会见百官。董卓乘车入朝。王允与吕布合谋，让亲信李肃等十余人冒充卫士，埋伏在东掖门等候。董卓一进门，李肃举戟刺去。董内穿铁甲，只伤了手臂，跌到车下，回头大喊吕布。吕布答曰，奉皇帝诏令，讨伐贼臣！话出手起，刺死了董卓。献帝任命王允主持尚书事务，吕布为奋威将军，与王允一起主持朝政。

原董卓部曲李傕等人宣誓结盟，率领数千人马，昼夜兼程，向长安进发，去为董卓报仇。他们沿途召集人马，到达长安时已有十余万之众。六月初一，李傕部队入城，大肆抢掠杀戮，万余人头落地，长安街道一片狼藉。王允扶着献帝逃上宣平门，躲避乱兵。初七，李傕逮捕王允、宋翼、王宏，将他们一起处死，杀死王允家小。献帝被李傕等人所挟持，先后任命马日磾为太傅，皇甫嵩为太尉，李傕为车骑将军，兼任司隶校尉、假节等。

兴平元年，即公元194年正月十六，献帝举行加冠礼。二月初一，有人奏请献帝选立皇后。献帝下诏曰，我母亲安葬的地方还未定，何忍谈挑选后妃之事呢？初五，三公上奏，请将献帝的母亲王美人改葬于灵帝之陵，并追加尊号“灵怀皇后”。

五月，郭汜、樊稠分别被任命为后将军、右将军，都和三公一样开府，设置僚属。加上先前已享受这种待遇的李傕，与三公的府署合称为六府，均参与国家官员的推荐与选举。李傕更是专横霸道，皇帝任命官员只好先从李傕推荐的开始，其次郭汜，再次樊稠，三公所推人选根本没有被任用的机会。

李傕、郭汜、樊稠既狼狈为奸，又尔虞我诈。李傕先以会议为名，密谋杀死樊稠，后与郭汜相互攻击。献帝几次派人调解李郭矛盾而不能。一天，郭汜阴谋劫持献帝到其军营。李傕闻讯后，先下手为强，于三月二十五派其侄李暹率领数千名士兵包围皇宫，用三辆马车将皇帝接进李营，然后进宫抢掠宫女和财物，甚至于放火将宫殿、官府和民宅全部烧光。李傕召集数千名羌人和胡人，打算进攻郭汜。郭汜则暗中与李傕党羽张苞相勾结，率军乘夜进攻李傕营门，飞箭射到献帝御帐的帷帘中，箭从李傕左耳穿过，可谓惊险。这天，李傕又把献帝迁移到北坞，派校尉把守坞门，断绝内外交通，严加防范。李傕、郭汜如此相攻数月，死者逾万。

六月，振东将军张济从陕县来长安，迎接献帝前往弘农（汉代郡治，故城即现在河南灵宝市）。献帝思念旧都洛阳，便派遣使者到李傕、郭汜营中传达圣旨，使者反复十次而未成行。

七月，献帝乘车出宣平门，正要过护城河桥，被郭汜部下数百名士兵在桥上拦住。献帝让侍中杨琦把车帘掀起，斥之曰，你们怎敢这样迫近至尊呢？郭汜的兵才撤退。当晚在霸上（陕西省长安县东）歇息，献帝任命张济为骠骑将军，允许他开府置僚属，待遇与三公相同。任命郭汜为车骑将军、杨定为后将军、杨奉为兴义将军，均封为侯。还任命董承为安集将军。

郭汜想让献帝前往高陵（陕西省县名，在今西安市北），张济与公卿都认为应该去弘农，大家议而不决。献帝遣使告诉郭汜，弘农距祭祀天地和祖庙较近，并无他意。郭汜依然不从。献帝终日不食，才迫使郭汜改变主意，暂且可到附近的县城休息，再作商议。八月初六，献帝一行到达新丰（县名，在今潼关东北）。郭汜又阴谋胁迫献帝西还，定都郿地（今陕西省郿县附近）。侍中种辑得知情报后，立即秘密通知杨定、董承、杨奉等人，赶快前来新丰勤王救驾。郭汜知道阴谋败露后，弃军而逃。

十月初一，郭汜党羽夏育、高硕等人策划劫持献帝西行，先纵火扰乱。杨定、董承率军欲接献帝到杨奉营，夏育出兵阻拦，杨定、杨奉奋力作战，击败夏育，献帝逃出，初五抵达华阴。

十二月，献帝到达弘农。张济、李傕、郭汜一同追来，在弘农东涧展开大战，董承、杨奉战败，被杀死的文武百官与士兵不计其数。御用物品、符信典策、图书档案等，几乎全部散落。献帝不敢停留，继续前行，抵达曹阳（今陕县西南）时，只能露宿在外。董承、杨奉等假装与李傕联合，暗中遣使到河东郡，招请原白波军的首领李乐、韩暹、胡才以及南匈奴右贤王去卑，一并率其部下数千骑兵前来，联合攻击李傕。李傕大败。董承等人护卫献帝继续东行。李傕又来进攻，死亡士兵比弘农东涧那次还多，又一批朝中大臣被杀被俘，形势十分危急。李乐扶陛下上马，到达陕县后筑营固守。

夜渡黄河 难幸安邑

在陕县护驾的虎贲、羽林武士不满百人，李傕、郭汜的兵士围绕着献帝的营寨大声呼喊，杀气腾腾。李乐感到难以坚守，欲让陛下北渡黄河。于是先自乘夜渡河，秘密准备船只，相约举火把为号。献帝与公卿徒步走出营寨，伏皇后的哥哥伏德一手扶着伏皇后，一手夹着十匹绢。董承派符节孙徽以刀开道，杀死伏皇后身边的侍者，鲜血溅到伏皇后的衣裙上。黄河岸高出水面十余丈，无法下去，就用绢结为坐椅，让人在前面背着献帝，其余人跟着爬下去，有的人干脆从岸上跳下去，把官帽也摔坏了。士卒争先恐后跳上渡船，董承、李乐用长戈阻拦，确保献帝安全上船。与陛下同时上船的仅伏皇后以及杨彪以下等数十人。未能上船渡河的宫女、官员等悉遭乱兵抢掠和杀戮。

李傕看到黄河北岸有火光，即派兵侦查，发现献帝正在渡河，就大声呼喊：“尔等欲将天子弄到哪里去？”董承害怕他们射箭，就把被子张开当作帷幔进行掩护。到达大阳（即今山西省平陆县）上岸，献帝一行住进李乐军营。河内郡太守张杨闻讯派数千人背着小米前来进贡。一天，献帝乘着牛车抵达安邑。河东郡太守王邑奉献丝绵与绸缎。献帝将其全部赏赐给公卿及随行官员，封王邑为列侯，任命胡才为征东将军、张杨为安国将军，都持符节，享有开府置僚属的权利。由于连年战乱，安邑不比往昔，早已破烂不堪。献帝住在以荆棘为篱笆的房中，门窗也不能关闭。献帝与群臣朝会时，士兵就扒在篱笆上观望，不成体统。献帝又派太仆韩融到弘农，与李傕、郭汜谈判讲和，李傕才放走被俘虏的公卿百官，归还了被掠去的宫女和御用物品。

一天，河内郡太守张杨从野王（汉代县名，为河内郡治所，即今河南沁阳县）来到安邑朝见献帝，计划护送陛下返回洛阳，但是护驾的将领们不同意，张杨无奈返回野王。献帝也只好在此苟且度日。说话过了春节，正月初七，皇帝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建安元年。董承、张杨打算护送献帝回洛阳，杨奉、李乐不同意。张杨便着董承先去洛阳，修缮被董卓烧毁的宫殿。太傅赵岐说服刘表，派兵到洛阳，协助董承修缮宫殿，并源源不断地输送军用物资和粮草。五月初二，献帝遣使到杨奉、李乐、韩暹营中，要求他们护驾回洛阳。杨奉等人听从诏命。六月初一，献帝一行抵达闻喜，七月初一到达洛阳。献帝自登基以来，颠沛流离，居无定所，难幸安邑半年之久，犹如一轮红日坠落在亘古的盐池边上。

梁 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