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果园情结（散文）_范小艳

我的果园情结

对于果园，我有着极其深厚的感情。多少个午夜梦回，我都在梦中踏上那片生我养我的土地，走进那片美丽的果树林，敞开双臂，尽情自由呼吸。回忆过往人生，果园从我懵懵未懂时一直陪伴着我不断长大，直至参加工作、结婚生子，都是我人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融入我的血液和生命，从来不曾分割过。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全县兴起种植苹果热潮。父亲积极响应乡政府号召，栽了8亩苹果树，有秦冠、金帅、红星等多个品种，不用套袋，管理粗放，产量和质量都不太高。但由于苹果值钱，家家户户都在地头建了个小房子，果子成熟时留专人看守。每到周末放假，我就和小伙伴相约来到地里看果园，爬到树上找鸟窝，做个网兜逮知了，快乐而无忧。摘苹果的季节，亲戚朋友互相帮忙，一家干完再去另一家。母亲把早就准备好的用化肥袋子裁剪后的布袋整整齐齐捆成几摞放到车上，拉上几个高梯，还有几个新买的用竹子编成的篮子，放到蹦蹦车上，父亲拉上我们，到地里下苹果了。

父亲主要负责运输，我们主要在地里摘，奶奶迈着一双小脚，负责在家里做饭。饭做好后，把汤和菜用干净的水桶和盆一装，热馍用面褥子一裹，拿上碗筷，等到父亲回家送苹果时顺便捎到地里。每次快到饭点，我都心情迫切，积极回家帮大伙取饭，这样就可以偷会儿懒，少干活。吃饭时，十几号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十分热闹。吃完饭稍作休息，就又开始干活。

摘苹果是果园里最累的活。我只是周末放假回来帮忙干一天，但是到晚上人都像散了架一样，躺在床上浑身酸疼，一夜无梦到天亮。有时甚至感觉还没怎么睡，天还乌黑着就被母亲叫醒，迷迷糊糊听见母亲说今天早上没有露水，可以去地里下苹果了。那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起床啊，可是没有办法，只能打起精神，胡乱穿上衣服，眯着眼睛，坐到父亲的蹦蹦车上继续睡会儿。

收获的季节，果园里到处欢声笑语。一年365天，果农们天天泡在果园里，打药施肥、除草浇地、疏花疏果、修剪环剥，所有的付出不就是为了收获这一天吗？我曾深深体会到，果农们对待每一个苹果，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百般呵护，珍惜有加。

到了上世纪90年代末，家里的果园由于品种参差不齐，老爸陆续进行了改良，全部改成红富士苹果，有短枝和乔化两种。那时开始流行套膜袋。6月初夏，父母亲顶着炎炎烈日，站在高梯上要把每一个苹果都套上膜袋。刚开始不熟练，一不小心，套袋用的香不是把手烫伤了，就是把衣服烫个窟窿，于是就到手快的果农地里学习，经过几天的琢磨学习，一天比一天熟练，一天比一天套得多。我和姐姐放假回家也都积极学习套袋技术，村里基本见不到闲人，男女老少齐上阵，开启了全民套袋模式。

套袋是个苦活，太阳暴晒，时间还长，大概需一个月时间。果农们家家户户基本上都是早上吃一顿饭，带上水和干粮，中午不回家，晚上回到家才好好做顿饭吃。在高梯上站上一天，有时候人连脚都站肿了。套袋结束了，每个人都黑了三分瘦了一圈。那时，苹果成熟后，家里改用布袋直接装车运输，装车时，父亲在前面装车，我们姐妹和母亲就把苹果一袋一袋搬到车上。蹦蹦车上一层棉被一层苹果，包裹得严严实实。夕阳西下，家家户户装满车的苹果，慢悠悠在田间路上排成长长的队伍，往家里赶。时不时大伙打声招呼，“老范，今年你家苹果又逮住啦！”

为了方便苹果储藏，家里打了一座土窖，苹果刚采摘完，价格不理想，于是，爸妈就把苹果按规格分级，然后装入保鲜袋，全部储藏到土窖里，摆放得整整齐齐，等来年价格合适，有果客看上货了，再全部搬运上来卖掉。由于老爸对果园投资狠，管理技术好，分级严格，所以家里的苹果每年的年前年后早早就出手了。也有的果农要价高，有时要等到清明，甚至五一前后，早熟苹果都上市了，才开始卖往年的红富士苹果。

记得那是1996年吧，家里红富士苹果每斤卖到2.4元，当年收入好几万元。也就是在那一年，家里率先在全村买了电视，装了电话，我也顺利到省会城市太原上学。但我知道，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土生土长的父亲，能让我们姐妹二人都去太原上学，多是因为背后这座果园的支持；我知道，每一只苹果的背后，都饱含着父母无数的心血和汗水；每一棵果树，父母亲都赋予了它们感情与温度，希望它们吸收土地的营养、阳光、空气和水分，让每一颗果实都长得更饱满、更香甜。

本世纪初，家里的8亩果园进入老龄化，于是，父亲下狠心砍掉长了十多年、陪伴自己度过艰难困苦岁月的那片果树。经过几年的土地倒茬修整，2008年，家里再次栽植了8亩果树，有早熟的花冠、中秋王、嘎拉，更多的是红富士品种。现在，那片果园正值挂果盛期，但是，爸妈多年劳作，已是60多岁的人了，身体大不如以前。每到苹果套膜袋、套纸袋的时候，家里雇上两三个帮工，爸妈领着他们干。有时雇佣临猗县城或紧邻万荣光华没有果树的农民干，早上接，晚上送；有时周边雇不下人，就从更远点的夏县、稷山找人，吃住在家里。我们家的活干完了，结了账再介绍到其他果树多、需要帮忙的邻居，继续干活。那时，家里苹果已经开始全部套纸袋，每年国庆前后开始为苹果脱袋，脱袋后在地里铺上反光膜，十来天时间，金黄的苹果就披上一层薄薄的红色的衣裳，远看光鲜亮丽，晶莹剔透，咬一口更是甜到了心里面。记得从套纸袋开始，家里采摘苹果一律改成用黑色的塑料筐。苹果成熟前，家家户户门口摆着高高的整齐划一的筐子，苹果采摘后，直接放到筐子里，回到家不用倒手直接堆放整齐。全部收获完后，爸妈再把苹果严格按照等级分成70、80两个规格，套上一层白色网套，重新装筐存入冷库。存入冷库后，基本不用操心今年卖苹果了，如果有客商看上家里的苹果了，冷库老板直接打电话给农户报价，价格合适就卖了，客商与农户两不见面，简单又省事。

年年如此，周而复始。看见爸妈渐渐老去的身影，我们姐妹多次做思想工作，告诉他们现在生活好了，把果园承包出去，别再干了。但爸妈忙碌了一辈子，总说自己闲不下来，还能再干几年。其实我知道，爸妈是想趁着自己腿脚还能动，希望还能在经济上多贴补一些我们。但更多的是，家里的这片果园，倾注着父母亲一辈子的心血和汗水；这里，孕育着他们的希望和梦想；这里，是他们所有回忆和思念的乐土。

冬去春来，悠悠岁月。父亲的那片果园带给我人生无限的遐思，那一片美丽的果树林会一直留在我的记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