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文学的心愿

贾文学的心愿

贾文学先生是我初中时的同窗好友。那时我是插班生，虽然我们相处不到两年，但我们的友谊却非同一般。初中毕业后，文学考上了太原的太行仪表学校，这所军工学校当时名气很大。我则考上了名不见经传的晋南财经学校，后来到太岳山区的浮山县工作，及至参军入伍到塞外。君向潇湘我向秦，再次见面是25年以后的事情了。尽管如此，但文学的名字，文学的样子，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1990年，我从部队转业来到了运城。2013年冬天，文学的孙女到康杰中学读书，为迎接高考做最后的冲刺，老两口便到运城陪读。接触多了，我才发现我这位同学不仅会打乒乓球，会数理化，长于管理，更是一位戏迷、票友。

我听邓一山说，一天，文学主动上台要唱一段眉户，南风广场戏曲角的负责人不了解他，不让唱，文学只好没趣地离开麦克风，弄得他心情不好很没面子。这一情景，恰好被认识文学、且又在戏曲角乐队拉二胡的老邓看见。经老邓说情，文学又重新上台。根据全国劳模、平陆县国营林场护林员荆保山先进事迹编写的蒲剧《守望》中的一段，经他一唱，引得观众欣喜激动，不时报以热烈掌声和喝彩声。劝他下台的那位戏曲角负责人，不仅带头为文学使劲鼓掌，而且还主动喊出了“再来一段，要不要？”

这次亮相，奠定了文学在运城戏迷中的地位，扩大了他的影响。散摊后，认识的和不认识的都主动走上前与他握手，跟他说话，也算有了一帮子追星族。在运城的半年，每天一大早，他总要从空港坐18路公共汽车到距我家一箭之地的南风广场戏曲角吼上几嗓子。有事来不了，戏迷们就把电话打过去问个究竟，惋惜之情溢于言表。

一天晨练，与毕晓生、文峰山等几个垣曲人见了面，我把文学介绍给他们后，就因事离开。第二天，传枫告诉我，老贾功夫不一般，昨天一嗓子就把观众抓住了，叫好声鼓掌声此起彼伏，特有专业演员的范儿。

然而，于我而言，最入心的有两次。一次是同学聚会。我是垣曲中学六二届初19班的学生，毕业后，同学们各奔东西，这次聚会是大家分别半个世纪来头一次。座谈发言中，文学一开口便说：“我是垣曲县最坏的人。”这句话一下子把大家说懵了，会场里静悄悄的。接着，他又说：“我1993年得了糖尿病，2008年患上了膀胱癌，2014年在北京给血管装了三个支架。你说我不是最坏的人是什么？但我不怕，我要高兴快乐地活好每一天，唱戏就是我最大的快乐，最大的爱好。”

接着他的话，我马上搭言：“老贾来两句，大家欢迎！”在一片掌声中，文学清了清嗓子，把袖珍扩音器往脖子上一挂，便拉开架势，表演了垣曲人最爱听的曲剧《卷席筒》选段。他表演的苍娃，活灵活现，很有特色，演出了人物的神韵。大家给予热烈的掌声，都说：“没想到文学还有这两下子，不得了。”

另一次是2015年清明节，我们张氏家族举行家谱颁谱仪式，我邀请贾文学、刘江河等同学吃酒助兴。仪式中有一个议程，即让文学唱两段。他不紧不慢地走到我们族人和村民面前，抱拳作揖之后，唱了一段眉户《父亲》。这出戏，词不多，情甚浓，讲的是女孩小春在母亲去世、父亲进监狱的情况下，无依无靠，被村民牛耕田收养。后来牛耕田的亲生儿子和小春同时考上了大学。因为家庭困难，他只好让小春去深造。可是小春在大学读书期间患了白血病。为了给女儿治病，他外出打工卖血，小春心里过意不去，不想拖累家里，想一死了之。知道女儿有寻短见的念头后，他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打了女儿一巴掌。文学在剧中扮演父亲牛耕田，顺着这个剧情开始演唱：“寻短见，抛下我，心何安……”

文学的表演，沉稳刚劲，威严端正，性格鲜明，形象感人。那动情感人的唱段，那一招一式的动作，那一句一句的道白，把一个农民父亲的心理变化和情感波澜刻画得惟妙惟肖，十分到位，令人赞叹不已。村民都说，“看起来带劲，听起来过瘾”，俨然是眉户名家范琳再现。

演完一折，他已是又累又乏，满脸流汗。但村民们不走，仍然要求他加演一段。我知道文学是“坏人”，怕演得时间长了，他身体吃不消，于是说服大家理解，不要强人所难。

休息时，文学对我说，表演能得到大家的肯定，重要的是不能单纯地耍花腔，而是要真情实意地唱心情，就像戏剧理论总结的那样，“发于内而形于外”。《父亲》一剧中复杂的感情都要贯穿于唱腔、过门的始终。每字、每句、每个行腔中的抑扬顿挫、轻重缓急都要熟练巧妙地运用其中。情真意切、神气充足的演唱，才能赢得观众们的认可。听文学娓娓道来，仿佛我面前坐着的是一位戏剧大家。

看过几次文学的表演，不敢说一次比一次好，但我敢说次次都精彩。我觉得他的剧目特色、表演台风、敬业精神和轰动效应，一点不亚于剧团名角，某种程度上甚至还有超越。

文学的戏路较宽，蒲剧、眉户、曲剧、豫剧，他都拿得起，放得下。像蒲剧《红灯记》《沙家浜》《芦花》《古城会》，眉户《梁秋燕》《张连卖布》《一颗红心》《探槽》《山洼人家》，豫剧《朝阳沟》《红灯记》等几十部剧，他都烂熟于心，演起来有板有眼，分寸适宜，很见功力。

2015年春天，西安举办眉户名家大赛，文学在层层推荐选拔的基础上，脱颖而出，代表山西前去献艺，口碑极佳。

近两年，文学在唱戏的同时，还先后创作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山道弯弯》两个剧本。眉户剧《山道弯弯》被临猗县眉户剧团排练，在万荣、绛县、临猗、垣曲、闻喜等县演出30多场。

热爱唱戏，喜欢写戏，成了贾文学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使得他的人生变得更有意义，更趋于完美。他要在晚年用戏剧传播正能量，多唱多写，唱出老百姓的心声，写出高质量的剧本，给老百姓带来精神上的快乐。这，就是他的心愿。

张宝晶/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