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宝晶：总想垣曲城

16岁那年，我离开家乡垣曲在外漂泊，距今已整整一个甲子。

这60年间，我到过世界上许多国家和国内的许多省份，但我想得最多的仍是垣曲城。这座县城寄托着我无限的乡愁。不仅是因为这里生活着我的亲人，更因为我对于世界的最早认知是从这片土地开始的。每次回垣曲，连车窗外的风和空气都能激起我的遐想。我熟悉这里的声音和地貌，这片土地于我来说是那么亲切。

老家是个盆地，四周高山如城垣，黄河在县南有一曲，故称垣曲。县城位于盆地的西北边沿，从运城、临汾方向去垣曲，刚一进入县境，就到了垣曲城。

垣曲县城原在黄河岸边，距现在的县治所在地30公里，那是一座有着1500多年建城史的古城。上世纪五十年代末，国家拟建黄河小浪底水库，垣曲城在淹没区，晋南专署组建了县改市的筹备组，准备以中条山有色金属公司和新县城为基础，改垣曲县为皋落市。皋落，远古的氏族部落名字。可惜这一美好的愿景最终落空。

1959年县城乔迁。人们不习惯把新县城叫县城或城关，便以它所在的乡村和方位，将其叫作刘张或西坡底下。“你去哪里？”有的人回答：“我去刘张。”有的人却说：“我去西坡底下。”

1997年，黄河上最大的水库小浪底水库建成，垣曲老县城被淹没在一片汪洋之下，成了库区最大的水面。往日的故事，当年的陈迹，随水而去，空留历史之足音。

站在新县城的制高点铁固山，小城尽收眼底，远望悠悠亳清河自北向南，一路逶迤，最后欢快地投入黄河的怀抱。

我家在亳清河上游的上游，距西坡底下5华里。上世纪六、七十年代，乡亲们去那里办事，或从下古堆商店过河到游泳池，或经西河村从大柿树那里过河到现在的五龙大厦。后者能骑自行车，前者只能步行。上世纪六十年代，亳清河河床裸露，砂石遍布，拳头大的石头硌得小伙子大姑娘脚板生疼，小脚老太太行走其上则一步一晃东倒西歪。1970年，亳清河县城段修起第一座桥，即远近闻名的军民桥。那时候，不要说私家车，就是有自行车的家庭也寥寥无几，因此抄近道步行过河还是人们的主要选择。啥时候过河能有一条平整的路，成为当地老百姓当时的一块心病。

在我的印象里，这座县城二三十年间几乎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上世纪九十年代，县城在全区十三个县市中第一个“三线”（供电线、电话线、网络线）入地，这才让我对它刮目相看起来。时代的画笔，不断将它描绘。这些年来，我每回去一趟，都能目睹它一天天变大、变高、变好。

过去的城外河，而今变成城中河。一河碧水穿城而过，仿佛一条灵动飘逸的腰带系在这座城的腰间，拴住了城市的繁华，也滋润了岸边的城和人。一座城有了水，就有了灵气，人们的心情也会如水一般轻盈起来。河两岸的堤坝上，均为双向机动车道，北至左家湾，南到安子岭，长达十多公里。观景台、塑胶跑道、小亭子、休闲长廊点缀岸边，俨然一个带状的旅游观光点。岸边一幢幢高楼美轮美奂倒映在水中。平日里，人们最快乐的时光，就是在河岸边散步游玩。以前，亲戚从乡下来县城，总喜欢逛街进商场，现如今最愿意让城里人带他们到河边转。

以前，东峰山是中条山有色金属公司机关的天下，西坡底下为垣曲县人民政府所在地，各自相对独立，来往不多。自从亳清河先后架起美观而实用的8座跨河大桥，河东、河西便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人们为过河去走很远的路，成为遥远的历史，开上私家车，一脚油门的事。

我隐隐记得，小时候县城的街道呈“井”字形，南北向的新城大街和新开路（现在叫舜王大街），串起东西向的几条小街，都是沙土路，1966年才有了部分沥青路面。县城的房子，多是土木结构、砖混结构，显得十分土气。几十年前建的百货大楼、人民大礼堂这些地标式建筑，只有两三层高。

没想到，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末，特别是党的十八大后，县城建设迈入了快车道，面积由原来的三五平方公里，发展到现在的四五十平方公里，扩大了十几倍。从横济路到东环路，仅南北方向的大街就有六七条，还不要说更多的东西向街道。网格化的街道使人们出行特别方便。造型迥异的酒店、大型超市沿街布设，二十多层的高楼大厦不时地从各处冒出来。今昔对照，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横贯县境东西的闻垣高速、连接我国东西交通大动脉连霍高速的垣渑高速，早已投入运营，再加上规划中的晋东南阳城到晋南重镇运城的高速公路和侯马到济源的铁路要经过垣曲城，不久的将来，垣曲城就真是要“条条大路通罗马”了。

我弟弟家前两年还在城边，现在门前屋后都发生了惊人的变化。门前原来是一片庄稼地，现在盖起了图书馆、铜业采炼文化馆、世纪曙猿文化馆等九座传统风格的文化建筑，彰显了地域文化。屋后的铜矿峪居民区一幢幢高楼拔地而起。昔日的郊区也变成了城区，刘张、上王、东峰山、涧角、古堆、下寺也都成了城中村。

城区不仅面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光彩，新景观、新地标层出不穷。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当数我常去的舜王阁和体育场。垣曲境内有闻名三晋的舜王坪，有“负夏帝墟”城楼。近两年，在县城的青年山顶又建起了舜王阁，它高高耸立，巍峨壮观，金碧辉煌，站在上面可俯瞰全城。体育场内有400米标准跑道，足球场、篮球场、羽毛球场、乒乓球馆、武术馆一应俱全，固定坐台可容纳7000人。它的外观酷似北京“鸟巢”，如龙腾飞，若云涌升，高端大气，出手不凡。在一个县级城市有如此建筑，足令当地人骄傲、外来人点赞！

尽管垣曲县城位于骆驼峰下、亳清河边，景色如画，但家乡人民又在县城建了帝舜公园、滨河公园、森林公园、体育公园，总面积竟达到180多万平方米，仅东环路内的森林公园就有1500多亩。步入森林公园，树木蓊郁，空气清新，每立方厘米空气中含有2196个负氧离子，是名副其实的“城市绿肺”。垣曲城荣获“国家级园林县城”“山西省文明县城”称号，实至名归。

我曾在表亲那里小住，稍一动脚就去了滨河公园。公园里植被茂盛，绿意盎然，雪松、广玉兰、桂花生机勃勃，一年四季不落叶。还有其他各种绿化植物高低错落，疏密有致。仲夏早晨5点钟，公园里就开始有了响声。叽叽喳喳的麻雀总是第一个醒来，在花丛中、树枝上，蹦来跳去，呼朋引伴，小黄鹂、花喜鹊、画眉等一众鸟儿纷纷响应。紧接着，晨练的大爷大妈们多了起来。他们热情地互相打着招呼，然后或舒展身体呼吸河边的清新空气，或三两结伴边走边聊天。太阳慢慢地从石龙山背后露出，河面波光粼粼，花儿们显露出鲜艳的色彩，整个垣曲城就在这样一幅美丽的画卷中醒来。虽是暑天，但在这里却感觉不到闷热，人们沐浴着阳光，做操打拳、轻歌曼舞、吹拉弹唱，每个人的脸上都绽放着幸福的笑容。

垣曲城夜晚景色更美。河道两岸、桥梁亭阁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相映成辉，弯弯曲曲的河流被染成五彩缤飞的长龙，环抱着万家灯火的小城。登高远望，此刻的垣曲城，与绚烂的亳清河、天幕上的星河融为一体，令人如痴如醉、流连忘返。

垣曲城里的人热爱生活，他们用林木花卉美化着自己的家园，装点着自己的日子。人们在河边、在广场、在庭院、在街道，栽下了不计其数的珍奇树种，不说广玉兰、棕榈、枇杷、红枫，单桂花树就到处可见。前年中秋节回老家，家人与我一块到亳清河岸畔看桂花，正是“金桂银桂花似锦，幽幽香气溢满城”。今年初春，垣曲老同学拍下雪中的梅花……

我的老家在垣曲，我的感情在垣曲。我欣喜地看到，进入新时代，故乡的这片土地不断地燃起新的希望。我期待着下次回到垣曲，能看到意想不到的新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