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平陆看天鹅_蔷 韵

  羊年正月初五，感冒，头疼，在家犹如困兽不知所措，看天气晴朗，想起年前平陆同学惠萍的邀请：天晴来平陆看天鹅。光是想想天鹅，还有那片水，那缕风，便心旌摇荡。

    这不是一次普通的旅行，像以前很多次那样，从自己熟悉的地方逃离，辗转去陌生的地方，我想说，这是一次向往已久的心灵的朝圣。天鹅，在我心中几乎是神圣的飞禽，我喜欢天鹅——白天鹅。

    关于天鹅，让我感到惊讶的是，这么美丽超群的鸟，中国文学中竟难以觅到它的身影，只知道骆宾王那首众人皆知的《鹅》，但我窃以为那是家禽里的鹅，而非天鹅。而在西方文学和音乐中，天鹅则常常被音乐家、文学家所欣赏，安徒生的《丑小鸭》，描写了一只丑小鸭蜕变为白天鹅的故事，圣桑的《天鹅之死》和柴可夫斯基的芭蕾舞剧《天鹅湖》，又使白天鹅成为美丽高贵、纯洁善良的女性化身。又因为《天鹅湖》里白天鹅的纯洁和黑天鹅的邪恶，又衍生出好莱坞电影《黑天鹅》，这部电影看似主角是黑天鹅，其实也是白天鹅隐秘的另一面。我最喜欢法国生物学家、作家布封的散文——《天鹅》，在这位毕生致力于生物学的法国皇家御花园总管眼中，天鹅既具有高尚、尊严、仁厚的美德，又有威势、力量和勇气；既有优雅的体态、温和的天性，又有高贵、超脱、自由的气质。

    上了高速，晕车，被迫几次停到路边，让冷风吹醒头脑。一个多小时后，过了运城才打电话给惠萍，谁知不巧她去了夏县，还告诉我一个十分丧气的消息：前段时间天鹅得了禽流感，景区关闭了，还因为去年闰月，这时候天鹅也应该飞走了，可能看不成天鹅了。她怪我没提前打电话给她，省的白跑一趟。我愣是不服气，这都快到了，难道要我无功而返？不，即使景区关闭，我也要看看天鹅湖，以便下次再来看天鹅。

    平陆地处黄河金三角，平陆黄河湿地自然保护区位于黄河中上游，地处三门峡小浪底两大水利工程区，属山西省湿地自然保护区。车子很顺利地驶进平陆黄河湿地自然保护区，沿路两旁的柳树已然发青，一头毛毛躁躁的绿辫子随风飞舞。放下车窗，不远处，大片的水面碧波荡漾，在阳光的照射下，洒满了碎金子似的。逆着风望去，可见远处的黄河和岸边羽毛似的枯树，天很蓝，很高，一切都显得稀疏清朗，像一幅着了少许颜色的中国水墨画。这是属于冬日黄河的空旷寂寥又苍茫辽阔的景象，我的家乡也在黄河岸边，只是没有这里的天高地远，没有这里的碧水蓝天，听说，平陆暂时还没有受到工业污染。

    渐渐地，似乎望见水边有些游人，他们好像簇拥着朝湖里张望，仔细朝水面搜寻，青绿的湖面上隐隐约约闪耀着点点白色，天鹅！我惊呼一声，天鹅没走，而且景区似乎还在开放！

    泊好车。景区大门口有许多农民蹲在地上卖小袋玉米，一袋一元，他们说是喂天鹅的，女儿也要买，我没让。天鹅，不是广场鸽，它不被人豢养，它们是自由的，有尊严的，可以自己觅食，不必接受嗟来之食。而且，我十分不情愿看到人们用食物逗引天鹅，目的只是为了把它引诱到手边，借机抚弄它们。

    风很大，黄河岸边的风一向很大，加上感冒，感到奇冷。景区修了木质栈道，没有栅栏，一直通向天鹅湖，沿着栈道向前走去，旁边就是天鹅湖，天鹅就在湖里，近在咫尺，几乎触手可及，但我没有伸出手去，我只是静静地站在岸边，看着它，它也看着我。此时，我仿佛听到了圣桑的《天鹅之死》，那忧郁的大提琴就是眼前的白天鹅，舒缓的钢琴曲就是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我似乎看到了水里的天鹅化成美丽的公主，在等待着王子的出现。

    眼前，只剩下了天鹅，一只，两只，一群的白天鹅，一群水中的灵鸟。

    它们高高挺起长长的脖颈，悠闲而不失优雅地浮在水面，有的扑棱扑棱展开双翅舒展身体，有的弯下长长的脖颈用喙梳理羽毛，有的快速滑动双蹼追逐嬉戏，有的向远处加速助跑展翅高飞，有的将脖子伸入水底觅食，无论天鹅的哪一种姿势，体态都非常优美。它们这样自由自在、悠然自得，间或发出咕咕的叫声，那叫声低沉有力，不怒自威，有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我特别注意到一对天鹅，它们在芦苇丛中，没有和其它天鹅一起追逐嬉戏，它们用喙彼此梳理羽毛，长长的脖颈不时缠绕在一起，有时会形成一个心形，它们一起觅食，然后，一起展翅飞到南边的芦苇丛。我听说，天鹅是“一夫一妻制”，并且是“终身伴侣制”，它们无论取食或者休息，都成双成对。雌天鹅在产卵期间，雄天鹅在一旁守护，遇到敌害时，雄天鹅会拍打翅膀勇敢地与敌人搏斗，无论是狐狸还是野狗。天鹅夫妻终生厮守，如果一只死亡，另一只也能为对方守节，终生单独生活，而它们的寿命竟然有20-50年之久，天鹅对爱情的忠诚，作为人类，我不禁唏嘘感叹，羞愧难当。

    天鹅是飞高冠军，飞翔高度可达9000米，这里的天鹅是从西伯利亚飞来的，来回要飞过世界屋脊珠穆朗玛峰。能飞那么高，离天那么近的鸟，难怪那么圣洁不可侵犯，只有它才配叫天鹅，它的天性有卓尔不凡的一面，这来自它身体里的基因，无可辩驳。如果说，此前，我仅仅是为它的优雅、美丽和超然脱俗而倾倒，那么现在，我不得不为它的力量、勇气和坚韧顽强而折服。

    纯洁、温和、高贵、优雅、自由、威猛、坚韧、忠诚……所有美好的品质，加在天鹅身上都不过分。日薄西山，天鹅渐渐地飞去南边的栖息地，我也该打道回府。神奇的是，返程的路上，神清气爽，来时的不舒服一扫而空，难道，这便是朝圣的心灵疗愈？

    其实，中国文学中，也并非完全没有天鹅的踪影，只是遗憾没有经典之作。前些天，刚看过当代女作家徐晓彬的长篇小说《天鹅》，她的写作灵感也来自于圣桑的《天鹅之死》，小说描写一位北京某音乐学院中年女教师，去青海湖采风，邂逅一位青年军官，然后展开一段背离世俗的忘年之恋。结局注定是悲剧，他们最终像天鹅一样双双葬身青海湖，相守生生世世。据说，她为了写这部小说，专门去音乐学院学习作曲半年之久。

    看来，天鹅还真容易让人动情，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为它倾心创作，有那么多人不远千里前来欣赏它，又有那么多摄影师终日伫立岸边，只为抓拍那美丽的瞬间呢？只希望，平陆的环境不要遭到破坏，好好地保护那片湿地，爱护、守护天鹅的家园。

    那是我们的天鹅啊，人类的天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