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城的解放打通了华北和西北的战略通道

运城作为山西南大门，位居晋陕豫黄河金三角地带，“西入秦陇，南达樊邓，北极燕代，东逾周宋”，在战争时期，具有很强的军事战略价值。“山西从地理上看，好像是一个狭长的脸，运城恰如一个吐纳的嘴，是中条山边同蒲线上一重要据点”。

红军东征时，蒋介石调集军队以帮助阎锡山加强河防的名义进入运城，从此将触角伸入晋南。中条山战役后，胡宗南的国民党军在黄河西岸沿河布防，死守潼关。晋西共产党领导的人民武装，加强河防，严守黄河渡口。日军多次企图从运城方向攻击潼关，侵占关中，但始终未能突破黄河防线，被中国守军卡在黄河金三角地带。

1945年8月，日军投降后，胡宗南抢占运城，空投军队于城内。1946年9月6日，国民党军占据同蒲路南段，分兵把守晋南各县，解放军撤往太岳。胡宗南从晋南撤回陕西后，解放军在三个月之内又收复晋南、晋西多处失地。胡宗南又派兵来攻，在晋陕之间疲于奔命。1947年3月2日，胡宗南整编二十九军一部侵犯陇东庆阳，吸引陕北主力西调，集中主力攻占延安。陕甘宁野战军在西华池重创敌四十八旅，击毙敌旅长。胡宗南重兵来犯延安，西兰大道和晋南势必空虚。6日，中央军委关于配合保卫延安的指示要求，“主要依靠陈谢从外线解围，估计陈谢五个旅切断潼洛必能引起变化”。11日，美国驻延安观察组撤离，国民党随即轰炸延安。13日，胡宗南十四万大军兵分两路进犯延安。25日，彭德怀、习仲勋在青化砭围歼胡宗南三十一旅2900余人，俘虏旅长李纪云。27日，“为配合打胡宗南，我陈谢集团日内开始向晋南三角地带出击”。28日，毛泽东主席指示陈赓、谢富治，“陈谢率主力四个旅日内西进，并令十二旅（二十三旅）在后跟进，用突然动作袭占曲沃、新绛、河津、稷山四县”。王宏坤率二十二旅及地方兵团攻占翼城、绛县，寻找机会占领乡宁、吉县、蒲县、汾城、襄陵、万泉、荣河、猗氏、临晋、闻喜及三角地带一切可能占领区域。目的不在于占领地方，而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果断放弃不能巩固的区域，只占领能巩固的区域。主力在山西南部游移，守城交付地方组织。4月4日，按照毛泽东主席指示，陈、谢兵团在黄河西岸的晋南发起攻势，“威胁胡宗南侧后，配合西北野战兵团作战”，造成黄河西岸的陕北地区，国民党攻击，解放军防守；黄河东岸的晋南地区，解放军进攻，国民党退守的局面。“黄河如果没有兵守，是决不能抵御人民解放军的”。

从1947年4月4日到12月29日，根据毛泽东主席战略部署，解放军围绕运城与国民党军展开三次激烈的攻防战。解放军第一次攻打运城，从5月3日持续至12日。人民解放军攻占羊驮寺、飞机场以及北关和西关，歼敌近两千人。根据陕北战事的需要，毛泽东主席指示陈、谢，将主力从运城北调吕梁，短期内扫清吕梁顽敌，开辟西进道路。10月5日，徐向前再次电令王新亭、张祖谅，专心一致攻城。7日，解放军开始第二次攻打运城。此次担任攻打运城的主力是晋冀鲁豫人民解放军第八纵队和太岳军区三分区部队。三打运城，有力地策应了陕北和山东战场军事活动。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不拘泥于一城得失，始终把运城作为调动胡宗南军的活棋。运城的战局关系豫西形势，而豫西处在潼关正面，运城处在潼关侧面。国民党河南的兵力无法抽调至此，关中胡宗南主力被拖在陕北。解放军通过侧击运城，在战略上打乱了蒋介石的军事部署，在心理上给国民党制造了恐慌。每次运城的军事行动，都能令蒋介石惊慌失措，摇摆不定：守城则无力，弃城又不舍。在解放军调动下，胡宗南在陕北和潼关之间疲于奔命。运城攻防战中，国共双方在军纪和民心方面也有极其强烈的对比。国民党守军军纪败坏，守城军官撤离之际，枪杀无辜百姓。而解放军所到之处，均受到民众广泛的拥护。民心所向，成为决定解放战争胜利的根本原因。

第二次攻打运城失利后，毛泽东要求第二纵队、第八纵队修整一段时间，再找阎锡山打几仗。组织地方新军，依靠当地组织代替解放军经营晋南。第二、八纵队主力转移渭北，联合彭德怀围歼胡宗南，配合陈、谢。第八纵队解放军指战员平复情绪后，再次请战。恰逢王震率修整后的西北第二纵队，从曲沃路过运城。徐向前与之商量，请其率部配合攻城。王震欣然允诺。徐向前立即向党中央请示，主张第三次攻打运城。12月4日，毛泽东复电徐向前等人，“同意你们打运城”。根据毛泽东主席部署，王震率部在黄河北岸阻击国民党援军。太岳军区三个团，重兵把守茅津渡、太阳渡，沙窝渡、吴王渡等重要黄河渡口。此时，国民党军在东北、山东各个战场全面告急，蒋介石已经焦头烂额。“东北战局紧急，莱阳未下，运城又告急，万分茫茫，前途不知所止，惟有问心泰然，存亡安危皆托之于上帝，一任其旨意之成就而已”。

16日夜，天降大雪。解放军冒着风雪向国民党守军发起冲锋，第三次运城攻坚战打响。17日，胡宗南接到报告，获悉解放军再次包围运城。“其坑道工事，已越城墙百公尺，似有向地面开孔，潜兵突出城中心区之菜园，而与坑道破坏城垣之部队策应之企图。”解放军三打运城之际，彭德怀率领六个纵队已抵达清涧。平汉路沿线，解放军已经占领许昌、新郑。24日，王新亭、王震率领解放军和民兵4万余人（另一说为7万人），与国民党军在运城城外展开激战。25日，蒋介石接到胡宗南的运城战报，解放军开始炮击国民党守军，城墙在炮火中多处被摧毁。解放军从国民党陕州部队缴获的重型大炮，在攻城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在炮火掩护下，解放军蜂拥直冲。国民党军难以抵挡，请西安空军就近支撑外，万恳火速增派飞机助战。但此刻天公不作美，国民党空军难以出动。

同日，蒋介石电令陕西绥靖公署参谋长盛文转整编三十六师第一二三旅副旅长覃春芳，严令其固守运城，并做好解放军攻入城内，在城内作战的准备。实际上，蒋介石此时已经面临无兵可调、财政拮据的窘境。外交困顿，党争愈烈；学潮四起，民怨沸腾，除了口头上给运城守军喊话以外，已无计可施。蒋介石绝口不提现实困境，寄希望于所谓的“精诚”，“必能感召上帝之蒙佑，完成我军守土救民之任务。”26日，胡宗南在豫西的援军已经突破防线，从茅津渡渡过黄河来援运城，而运城战事正呈胶着状态。一旦国民党援军抵达城下，与运城内守军里应外合，解放军包围的防线就会腹背受敌。徐向前再次电令王新亭、王震，对敌进行持续攻击，我军最困难时，敌军也处在最艰难时刻。战局的逆转，就在最后的五分钟内。解放军指战员在漫天风雪，枪林弹雨中再次进行政治动员，组织坑道爆破。27日，解放军第八纵队二十三旅组织爆破队，用3000公斤**炸毁北门，一举突破国民党军防线，冲入城内。二纵队也从运城西门突破，与国民党守军在城内爆发惨烈巷战。战至凌晨4点，蒋介石与运城国民党军通讯彻底中断。运城攻克后，解放军乘势解放安邑。

运城解放后，国民党军在晋南的势力被彻底拔除，解放军的机动性大增，“南可控制陇海路，西可出击关中”。蒋介石虽有尝试反攻，夺回运城，但均被解放军击退。解放军主力调离后，国民党又窃据运城。后在全国战场不利的情况下，不得不弃守运城。胡宗南逃亡台湾后，面临国民党惩戒。在申辩书中他提到，“晋南、豫西次第沦陷，关中我军已三面受敌”，处于“苦境”。胡宗南将国民党在西北的败退，推演至晋南之失，从另一方面也反映出此次战役在解放战争中的重要地位。解放军以潼关为战略目标，多次在豫西和晋南方向袭扰敌方，给蒋介石和胡宗南构成极大的心理压力和军事压力，牵制了胡宗南攻打陕北的兵力，有力地配合了彭德怀、习仲勋领导的西北野战军在陕北的战事。运城的解放，使得分裂的各个解放区连成一片，打通了华北和西北的战略通道。运城作为国民党中央军在山西的重要据点，城内囤积大量武器和战略物资。“山西到处都属硗瘠，独晋南一隅，地质肥沃，农产甚丰”。运城解放后，攻城的解放军在物资补给和武器装备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在经济上控制潞村富源，改善了解放区的财政状况。在三打运城中，解放军在军事策略和技术上都有突破。“爆破工程技术，为华北攻城之最高潮”。基层干部和新入伍的士兵也得到了锻炼，为数月后临汾攻坚战积累了大量的实战经验。运城解放后，解放军乘势发动临汾战役、晋中战役，乘胜包围太原。陇海线上洛阳、开封等重要城市也随之解放，华北局势骤变。运城攻防战，对扭转区域战局产生了重要影响，为解放军攻打大城市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更成为研究解放军指挥艺术的经典战例之一。

（孙力杰/文  作者系运城籍人，中国人民大学中共党史专业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