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晋剧名家谢涛“闯”上海

2005年,一个偶然的机会，太原市晋剧艺术研究院在上海国际文化艺术交流有限公司的帮助下，带着当时新创作的晋剧剧目、谢涛主演的《范进中举》，参加了第七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
    2016年11月初，谢涛再度站在上海美琪大戏院的舞台上参加第十八届中国上海国际艺术节，演出了历史新创剧目《于成龙》，给中外观众留下了深刻印象，被上海的戏曲同行誉为“玉雕白菜”。这是她在11年里第五次赴沪演出，对于接受众多国内外优秀艺术剧目熏陶的上海观众，见到谢涛就像是见了自己的亲人，别提多亲切了。
    作为随团参与采访的记者，跟着谢涛“闯”上海，着实是一段难忘的经历，因为我们见惯了在镁光灯下、花团锦簇以及掌声雷动下的“大腕”谢涛，却忘了在成功背后，名家也需要付出很多艰辛。

    A　为舞台效果谢涛剃掉全部头发

    谢涛剃发，早在一年前，那是晋剧《于成龙》首演之时，为了更好地呈现清代人物形象，她把前额的秀发全部剃去。可是此次剃发，谢涛选择的是把秀发全部剃光，因为接下来的演出太过密集，而且场场都是“重量级”，从文华大奖的评选，到首届全国梆子声腔优秀剧目展演，再到上海国际艺术节……连着两个月的时间，谢涛都要在舞台上献唱，为了更好的舞台效果，她最终选择了剃光头发，用她的话说，“这样扮出来的人物干净，扮相更好。”
    谁也没想到，谢涛会有如此的选择，其实对于女性来说，谁不爱美呢？尤其是，舞台上的谢涛已经是男人扮相，失去了几分女性娇羞之美，再剃光那一头乌黑的波浪秀发，给谁都不忍心。当理发师用推子将谢涛的头发一缕一缕剃下时，挤得满满当当的排练厅里，鸦雀无声，再看看谢涛，她全程闭着双眼，似乎不太想接受这个现实。但是，当理发师停下的那一刻，她停顿了好久睁开双眼，望着镜子中的自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当时，有位摄影师及时捕捉了这个画面，已是光头的谢涛，眼里噙满泪水，嘴巴紧紧抿着，露出了五味杂陈的微笑……
    此次到上海，谢涛除了戴着一顶帽子保暖外，人前人后从来没戴过发套，很多同行见到她时第一眼都是错愕的表情，上海当地院团的不少女演员都拉着谢涛问长问短，言语中都透露着不可思议。著名越剧演员吴群说：“没想到谢涛会剃发。真的，女老生太难演了，就怕观众看见自己是女的，但像谢涛这样愿意为艺术献身，实属难得，至少我没有这样的勇气。”

    B　血压高、扭伤腿，依然拼在舞台上

    11月1日，晋剧《于成龙》首次在上海亮相。此前谢涛是从西安文华奖评比转战到了河北，紧接着快马加鞭赶到了上海。那一刻，作为记者，见证了一个“角儿”在幕后的艰辛。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你或许根本不知道谢涛对于戏曲和舞台的痴迷。
    16∶30，谢涛进入美琪大戏院，开始化妆；
    18∶30，在业界素有“嗓子大夫”美誉的著名声乐老师翁思杰赶到化妆间，开始跟谢涛探讨发声的问题；
    18∶45，化妆结束，为了抓住跟翁思杰学习的机会，谢涛顾不上休息，便开始开嗓训练，演唱了剧中的几段唱腔跟老师交流；
    19∶00，谢涛开始绑裤脚穿高靴，听到开演前的鸣钟声，她赶紧告诉徒弟：“坏了，忘了吃降压药了，快拿来”；
    19∶05，到服装组穿戏服；
    19∶15，幕布正式拉开，轻舟上的布衣“于成龙”，就这样“划”到了舞台中央，开启了专属于谢涛的时刻……
    说实话，从进入化妆间的那一刻开始，谢涛就完全属于戏曲了，长达150分钟的化妆时间，足以让人崩溃，再加上最近频繁的演出，谢涛的腰久坐之后隐隐地犯疼，但为了演出，她真是拼了。从19∶15开戏，到21∶15结束，舞台上的谢涛松弛有度，浑厚的唱腔，举手投足间既有文人的儒雅，也有官员的气度，让观众看得如痴如醉。演出结束后，主办方特别安排了观众见面会，首次看谢涛唱戏的观众直到那一刻才知道舞台上的胸怀天下的君子，竟然是一位俏佳人。在观众提问中，一位80岁高龄、来自上海某大学的退休教授对谢涛动情地说：“晋剧通过你的表演，从一个地方戏走到了上海，走上了国际艺术节，不得不说是一种突破，看着你在舞台上唱念做打，真觉得辛苦，我都不忍心提问了……”几位85后的戏迷，可是典型的“涛粉”，曾经在谢涛巡演中，默默地陪她走了好多个城市，此次又特意从苏州赶来，小伙子拿上话筒跟谢涛交流时有些害羞，“谢老师，我知道您好几次都差点累倒在舞台上，真是心疼您，所以我特别想问是什么能让你坚持下来？”
    谢涛听后没有诉苦，而是认真地回忆过往：“很多人说唱戏苦，其实谢涛也不是坚强的人，但之所以坚持下来，就是因为热爱，因为我没觉得苦。我会和很多戏曲演员一样，扛着行李卷下乡演出，那是真的苦。尤其是大正月的，别人在过年，你还要下乡演出，挺凄凉的。我们山西有个地方叫朔州，正月里的气温大概零下20多度，下乡演出舞台都是露天的，演员们穿着薄薄的纱裙、长褂在台上卖力地唱，台下的观众稀稀拉拉的围着旺火看戏，你说难过不？记得当时有位女演员，在台上冻得直哆嗦，唱词时上下牙直打架，等散场后，她回到食堂看着眼前简陋的饭菜，瞬间就痛哭起来。我也时常想过，为什么地方戏曲演员就要在如此恶劣的环境里唱戏？可是，当你走下舞台，热情的大爷大妈们拉着你的手，硬塞给你几个大枣核桃时，你会明白他们对戏曲的渴望，可能那个时候的谢涛在他们眼中就是刘欢，就是毛阿敏。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又怎么可能不热爱晋剧，不热爱舞台？”质朴的情感，掏心窝的表达，让沪上观众越发了解了谢涛，而当满足观众提问、拍照的种种要求后，走下台的谢涛步伐有些踉跄，吓得徒弟赶紧搀扶上。“最近演出太密集，谢老师血压又升高了，高压180，低压160，别人一天吃一顿药，她得吃两顿。”言语中，徒弟透露的满是心疼。
    11月2日，还是美琪大戏院，还是《于成龙》，前来看戏的观众越发多了起来，而今日的谢涛却不像以往那样从容，因为她昨晚不慎扭伤了右臂和左腿。“1号晚上发生的事情，当下腿就肿了，一直冰敷到凌晨4点。”对于伤势，谢涛一语带过，但从她一跛一跛的走路姿势上看，真伤得不轻。为了不影响演出，谢涛坚持上台，那一刻她坚定地像一名战士，不容动摇。不得不说，这就是专业演员的素养，当晚的演出非常成功，谢涛再度完美呈现了一代廉吏于成龙的风采，但当她回到化妆间换衣服时，整件麻布内衫都湿透了，额头上不断冒着豆大的汗珠。“疼，最后那场戏我就感觉自己坚持不了了，腿疼、腰疼、肩膀疼……”谢涛一边说，一边脱下靴子，当她露出小腿时，能清楚地看到上面的肿胀和淤青。为了舞台，谢涛拼的不仅仅是热爱，还有她的生命啊！

    C　京剧大家尚长荣为谢涛点赞

    上海京剧院，曾有最为出名的一部剧，叫《廉吏于成龙》，这是京剧大家尚长荣先生的代表作，也被很多地方戏曲移植成不同的品类。无独有偶，当谢涛带着山西地方味道的“于成龙”去闯上海的码头时，和尚先生会面是在所难免的。11月3日，在上海市文联举办的《当代中国戏曲的核心竞争力》戏曲论坛中，两位“于成龙”亲切会面，尚长荣先生甚至为谢涛写了一幅字，上面的内容就是交流饰演于成龙的心得。当老爷子把这幅字交给谢涛时，语重心长地说：“我为你点赞！”
    能得到观众的认可，这是一位演员的修养，能得到专家同行的认可，这是造诣。对于谢涛而言，是有这份魅力的。演出散场后，从宁波专程赶来的甬剧名家王锦文说：“谢涛演出太有魅力了，也让我们有机会了解晋剧了。一个地方剧种能有如此张力，看得我们热血沸腾。宁波的观众还没有机会看到晋剧，我很希望晋剧能有机会走进宁波，让大家领略不同的文化。”上海戏剧学院戏曲学院副院长、著名川剧演员田蔓莎女士是带着德国的几位艺术家一同来看戏的，多年来致力于中外文化交流的她，很担心外国专家们看不懂晋剧，她本想着该如何给大家讲解剧情，可没想到几位专家看得津津有味，一位研究古典文学的德国女专家还在剧终后落下了泪，“艺术真是无国界的”，应专家们所托，田蔓莎表达了国外专家想跟谢涛合影的诉求，就这样架起了晋剧与国际接轨的桥梁。
    作为上海国际艺术节的压轴人物，谢涛在演出结束后的戏曲论坛上说了一番自己的真知灼见，她谈到戏曲该如何传承时说：“我不是因为看到希望才坚持，而是因为坚持才会看到希望。”著名主持人白燕升听闻这句话后说：“谢涛说的不是心灵鸡汤，这真的是一种信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