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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米_ 田红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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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2-28 09:30:17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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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下了几天雨,菜铺里也没有上新鲜蔬菜。柜台上有几个皱巴巴的土豆和一些蔫茄子,看着就没了胃口。我索性什么也没买,空着两只手回到家中。

到了饭点,也不知道该做什么饭好吃,好像吃什么东西都不会香甜。但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的,不过一个人的饭也好凑合。

以前在清贫的岁月,我们穿着打了补丁的衣服,吃饭从不挑剔,只要能进嘴的东西,都会吃得津津有味。如今条件好了,上顿、下顿总是好面一块,我们还嫌这不好吃,那不好咽,人这张嘴
馋得真难侍候。

有好长一段时间总想吃一顿金花炒米,这可是我们小时候不容易吃到的美食,每一次母亲都能做得香甜可口。可是我们每吃一顿金花炒米,就要喝好长时间的白开水。生产队每年分到家里的
小米并不多,平日里饭锅中的米粒清晰可数。

今天我要吃上一顿忆苦思甜饭,去回忆一下妈妈的味道。

新买的小米就放在橱柜下面的坛子里。我并不知道该取多少小米为好,当我拿个小勺子想去量一点小米时,不由想起一件陈年往事——“借米”。


借米_ 田红旗

上世纪七十年代,邻里之间相互借东西是很平常的事儿。

有道是:好借好还,再借不难。不管是你家借用我家工具,还是我家一时不便,借了你家的米、面、油、盐,归还得都比较及时,以免时间一长忘掉了,从此失去了信任。

我的父亲有一把好刀子,经常为四邻街坊免费剃光头。所以常常有人到家里找父亲来剃头,不足为奇。当然,有时候父亲应邀到别人家里,上门服务。

实行包产到户责任制的头一年,我们这里家家户户分了自留地,大概不到一亩的样子。父亲嫌地少,不值得种麦子,于是从亲戚那里找来一些谷子和黍子种籽,一半种上谷子,另一半种了黍
子。

那一年还算风调雨顺,我们家的谷物长势喜人,沉甸甸的谷穗弯腰驼背,光滑柔嫩的黍子就像姑娘们一头头漂亮的头发,人见人爱。我们家的地紧挨着路边,路过的行人不住称赞咋舌,感叹
不已。

看着快要成熟的庄稼,父亲高兴极了,逢人就说:“今年再也不愁没米下锅了,还能吃上金花炒米。”

黍子长着稻谷一样的形状,秸秆非常脆,很容易折断,黍壳比较松弛,黍粒遇到大风就会脱落,管理起来比较困难。收早不行,收晚也不行。收割黍子必须选择一个好晴天,一大早把割好的
黍子脱粒下来,放在太阳下面去晒。多云天气收割回来的黍子,隔夜就会发霉,碾出来的小米不仅成色不好,而且吃起来发苦。

借米_ 田红旗

晒干后的黍子颜色十分红润,泛着油光,在太阳的照耀下非常刺眼。你把手插进黍子堆里很快就能触到底面,抓一把在手里使劲一握,一个个黍粒就像小鱼一样从你的指缝间溜走,一颗也剩不下,那种滑腻的感觉令人惊讶。我们一玩起来,两只手就能在黍子堆里搅上半天,舒服极了!

用黍子碾出来的小米叫粘米,如同南方的糯米(江米),一般用来做粽糕,我们很喜欢吃这样的凉米饭,既光黏又劲道,还有十足的米香味。母亲常常在凉透的糯米饭中放些黄蛐,发酵以后
就成了黄酒,有一定的活血化瘀功能,困倦时喝上一点也可以提精神。

种黍子的人比较少,所以黍子米很金贵,一般只用在宴席上。我们平时吃的小米饭,大都是用谷子碾的米。做金花炒米时,把蒸熟的小米干饭放进鸡蛋炒葱花的砂锅里不停地翻炒,直到米中
的水分完全蒸发,小米粒在砂锅中“叭叭”作响,当看到米身稍稍有点开裂,米色微微金黄,这样炒饭就做好了,非常诱人,不由得能多吃一碗。

父亲把收获后的谷子装了满满一大缸。虽说黍子的产量有点低,也足足有一毛帘。一家子人都非常开心,母亲说今年丰收了,无论如何一定要酿点米醋,做点黄酒。

当穿夹袄的时候,天气渐渐地凉了下来。人们的头上裹上羊毛手巾,也留下长发准备过冬。

借米_ 田红旗

父亲将他那把从没有消停过的剃头刀子在磨石上磨好收拾起来,准备到了年关取出来再用。

父亲说他一磨剃头刀子,准会有人找他剃头,灵应得很。今天该不会再有人找他剃头吧?他正想着,一个声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老田哥,在吗?”

“在呢,啥事赖猫兄弟!”

“剃头!”

“我不是几天前才给你剃的头吗?”

“不是给我,给俺爹。俺爹说,他想你了,想让你过去陪他说说话。我看着俺爹的头发长得老长了,寻思着让你过去捎带给他剃个头!”

这时,父亲才觉得有些日子没有看见赵大叔了。上一次给他剃头还是在种谷子时的事,也是赵大叔帮他摇的耧。赵大叔是种地的能手,生产队里种谷子、芝麻摇耧的活非赵大叔莫属,他摇的
耧出苗以后稠稀均匀,不需要间苗。

父亲想着赵大叔的好,不敢怠慢,拿起剃头刀,立马来到赵大叔的窑洞里。

看见父亲到来,赵大叔倦意的眼神充满了光芒,犹如久旱逢甘雨一样惊喜。赵大叔向上探了探身子准备坐起来,无奈病怏怏的身体始终没能让他坐起来,一头蓬松凌乱的头发看上去让人心酸
难受。赵大叔老了,已经无心再讲究衣冠整洁之事,喉咙发出“吱吱”的声音,身体非常虚弱,呼吸明显有些吃力。

父亲吩咐赖猫兄弟,将赵大叔扶坐起来,周身围上被子靠在自己的身。父亲则用热乎乎的湿毛巾捂在大叔头上,开始剃头。

“进门皆是缠冠客,归去应是无搔人。”父亲麻利地为大叔剃完了头,整个人看起来干净、精神了许多。

说是让父亲过来陪大叔聊天,其实大多时候只是四目相望,没有太多的语言,从相互传递的眼神中,他们能够明白对方的心事。

大多时候都是父亲在说一些问候和安慰的话,赖猫和家人在一旁寒暄随和。

整个下午,赵大叔终于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孩子,听说你今年的收成不赖?还收了一毛帘黍子,那可是好东西。”

父亲微笑着回答着赵大叔,窑洞里欢歌笑语,洋溢着喜悦的气氛。

“孩子。”赵大叔紧接着说道:“我可能离大去不远了,这些日子没有一点力气,总是迷迷糊糊的,经常梦见死过的人和以前的一些事儿。人老了,吃东西也没有了胃口,现在很想吃一碗软黍子
米饭。老侄子,生产队里也就你家种了黍子,能不能借给我一碗米吃?”

“老叔吃点米还需要借?这也太见外了,等我碾好后给你送来就是。”

“不过咱爷俩说好,这米借了,我可就不还了。唉,你看我这个样子,过了今天没有明天的,就算是你上辈子欠下的人情。”



上灯的时候,父亲要回家去。赵大叔反反复复念叨着:“老侄儿,借米的事情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老头子只不过是随口说说。”

赵大叔说话的语音慢慢地沉了下来,内心中充满了向往和无奈,好像对他来说,吃一碗米饭竟是一件遥不可及的事情。

父亲在回家的路上,心情无比沉重,满脑子只想着赵大叔对自己的好,从小到大赵大叔从来没有拿自己当外人,有时候比待自己的孩子还要亲。

父亲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母亲,母亲说:“赵大叔是个好人,咱们的孩子都是人家帮忙带大的,做人一定要懂得感恩!”

母亲走进柴房,解开毛帘挖出一大瓢黍子,来到碾道坡旁边的石臼下舂起米来。浑沌的月光下,母亲一下、两下……她把人世间的亲情和关爱都倾注在那金黄的糯米中。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将连夜舂好的米送到赵大叔家,可惜赵大叔再也没有吃这碗米的机会。

太阳像往常一样照耀着大地。赖猫接过母亲的那碗米,说:“嫂子,俺爹临走时交代,一定不能留下你们送来的米,害怕欠下人情。不过,这米就算是我赖猫借你们的,将来一定要还上。”

赖猫将那米倒进供桌上的香炉里,母亲点了一柱香,哭倒在地面……

写到这里,我也情不自禁地流下了眼泪。

田红旗/文  山西省运城市绛县古绛镇下高池村人,中学毕业,退伍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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