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晤孙国玺 长篇社会小说《北京的雪》第四章 _欧阳如一

男人长的英俊好吗？张先生在这方面的体会不深，只记得他在读小学时老师曾经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这样说他：“张振庭，你长得漂亮也不能骄傲啊。”他这才知道自己长得漂亮，却感觉男人漂亮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小时候他母亲也这样说他：“别看你长得漂亮，一点都不讨人喜欢。”他就更感觉自己正是因为长得漂亮才让母亲讨厌的，就连镜子都不敢照了。

到了中学他才发现女生们偷偷瞅他，窃窃私语，竟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盲人”，有这么明眸皓目的盲人吗？他就不敢理任何女生，他不知道女生们就是见到他对她们带搭不理才这样叫他的。

若干年后他们开小学同学会，有女生说：“你当年长得那个俊哟，我们都不敢和你说话。”他这才发现自己闹了个天大的误会，可班上漂亮的女生都被那几个丑小子给娶了。

后来他有过一次婚外恋，疯狂追求一个美女，为她死都行，他们俩终成眷属，那美女过了好多年才说：“我答应你是因为女人也好色，我一见你就不行。”这是一段伤心往事，暂且撂下不表，他这才发现男人英俊也算一种本钱。

他又有了一次婚姻，又是一个让他一见就受不了的，就是他现在的妻子薜小曼，小曼曾经对自己的闺蜜说：“我老公长得俊吗？我咋没发现？”天下竟有这么不识货的女人，看来自己的英俊还是白长了。

他有时会想：如果这世上有一种市场能拿英俊来做交换，他宁可牺牲一部分英俊来换幸运，他曾经认为自己是个倒霉蛋，现在他不这么认为了，却也不再英俊了，特别是遇上房地产商人王长安之后，他们俩出去就像周润发和梁家辉，是北京最潇洒的两个男人，虽然都是“著名演员”，梁家辉在英俊方面还是逊周润发一筹，这一点梁家辉也知道，所以在他们俩的戏里他就甘当配角。

“孙总，这是我们王董事长，这是我们张总工。”路开福向大同云城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孙国玺介绍。


这会儿孙总正坐在一张硕大的班台前吸着烟批阅一份文件，抬头看了客人一眼，说：“请坐。”又抬头看了客人一眼，说：“泡茶。”又抬头看了客人一眼，对王董事长说：“哎，我感觉您像一个人。”张先生调侃道：“大陆版的周润发。”王董事长不好意思道：“周润发哪有我帅？”孙总说：“周润发是没您帅，周润发有点装酷。”就放下手中的事情坐过来和他们说话。这时有个漂亮的小女子过来给客人倒茶，坐在一边做记录，就是后来在大同有一号的袁梦。

孙国玺长得也够丑的，一张西北人才有的脸，又黑又起褶，眼珠发红、眼眶发青、嘴唇发紫、牙齿发黄、可能是熬夜、嗜茶、酗酒、抽烟所致，就更衬托出他有头脑，他说：“周……，王总，路总来过几次，你们公司的情况我们做过了解，好像最近代理的项目不多啊？”

北京京开房地产咨询有限公司对外宣传有一张图，上面的红旗插满了全中国，特别是在北京，大大小小有四百多个房地产代理项目，可张先生知道这些项目有以下构成：一、十多年的累积，王董事长最有冲劲是在创业之初，最好的一 年有上百个项目同时开盘；二、跳槽过来的人做过的项目，而不是本公司的项目，这也算到了本公司的账上；三、做了一半就退出的项目，有多种原因，包括卖得不好，结账难和有人撬行……张先生刚来的时候这家公司有三家分公司十多个事业部，开年会北京最大的饭店都不够用，各单位演出的节目就得闹半天，还有抽奖活动，最大的奖品是最大的尺寸的彩电；后来公司的年会改在电影院开，老板上台讲个话看场电影就得，连顿饭都不请；再后来就不再开年会了。那些个二级机构裁了一半，北京的竞标会上很少见到京开公司的身影，地产圈里叱咤风云的王长安也成了历史。王董事长知道对方有意给他下马威，不卑不亢道：“您说得是住宅项目，我们公司的重心已经转向了商业地产，不单代理销售，还做广告、策划、规划、招商和物业管理，一条龙，零售业越来越不好干，就很需要我们这样的企业。”就介绍了一个正在做的项目，北京世界之窗，总建筑面积六十万平方，是北京最大的商业综合体。

王董事长讲话的特点是不紧不慢，娓娓道来；抽丝剥茧，旁征博引；字正腔圆，眉飞色舞；你会慢慢被他的台词而不是讲话内容所征服，原来男人也爱男人，或者英雄也爱英雄。孙国玺聚精会神地听着，不插话，等客人说完了他说：“王总您说得对，我们欢乐谷商业街的房子不但要卖得好租得好，还得开门红，并且让商户们有钱赚，这样才能长远。您既然来了，就在大同多住几天，把这个项目和大同的商圈都转转，最好拿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我们就谈商务合同。”对做着记录的小女子说：“袁梦，你带北京的朋友去现场，晚上我请他们吃饭。”袁梦低眉顺目地说：“好。”

他们出来已经是中午，路总就张罗请袁经理在路边一家干净的饭店吃饭，趁她去洗手间他问王董事长：“袁梦长得漂亮不？”

王董事长没在意，说：“还行。”

路总就笑王董事长自己家有影视公司见过的美女太多，有点审美疲劳，说：“袁梦有个演员梦，您最好跟您夫人说说让她去个小角色，这个人咱们将来用得着。”

王董事说：“好。”他有近水楼台之便却从来都不利用。

晚上，从孙国玺招待的酒席上回到宾馆张先生就给他妻子打电话：“小曼，王总要在大同好好转转，跟这边的客户会有多轮会晤，我可能得三天才能回来。”

“那哥，我想你了咋办哪？”电话那边的妻子心情很好，因为一次成功的演讲，她其实很会撒娇。

张先生就和她开了几句夫妻之间的玩笑，问：“小曼，你说王长安长得像不像周润发？”

“他像周润发我没发现，倒是发现你有点像梁家辉。”

张先生听得高兴，却问：“你是不是觉得梁家辉没有周润发帅？”

“周润发只会耍酷，我不喜欢，梁家辉多有深度？戏路子也宽。”


这就是变着法子夸她老公，这女人乖起来也让人受不了，张先生说：“我一直奇怪王长安为什么不爱演戏，就凭他的自身条件和文化修养，他们家每年都不少给一线男星花钱，把他捧成个角儿并不难。”

电话那边的人也在琢磨这个问题，说：“他比你深度还是差些，可能演不了男一号。”

这是说她老公更有深度并且能演男一号？张先生顿时心花怒放，却故意调侃道：“小曼，你说我咋不愿意演戏呢？都辞了好几部大戏。”就说了今天路总想让王董事长给他们的客户在电视剧里安排个角色，他想把妻子从疯狂的安利中拉出来，妻子进入大学讲坛是不可能了，她已经离开了体制，也没有职称；可做演员却是条捷径，她本色表演就行，虽然年龄还是大了点。

薜小曼的心情特别好，就讲了她和王董事长夫人认识的过程，还真是“星探”发现得她，让她在戏中去一个教授，然后说：“哥，我除了信教、读书只想做安利，你不知道，那是一种健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