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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顶上的梯田_赵应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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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4-25 09:33:24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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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我并不知道父亲那天车子后面带着的那些废品做何用。

那天烈日当头,太阳光火辣辣地投射在父亲行走的乡道上。父亲推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后面车架上用绳子串起七八个白花花的泡沫箱,趔趔趄趄往回走。

你弄这些东西干啥?我冲父亲说。父亲把车子停在我面前。嘴里想说啥却没有发出声。看他的表情,似乎对我的问话不满,但又不予对抗。

父亲把车子停在小区西面的墙角,然后把那些废品箱一个个从车上卸下来,摞在墙角。我说,你带这些东西,小区物业发现后会把它们扔出去的。父亲把自行车推放在小区车棚下说,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父亲一生与黄土地为伴,春种秋收,身上蕴藏着中国农民勤奋质朴、任劳任怨的基因。几十年以来,是父亲和母亲用他们的血汗在田地里昼夜不息耕耘,才换来今天沉甸甸的劳动果实,才使我们姐弟走进学堂,又从大学走出,各自有了梦寐以求的工作。

可是,当我们成家立业了,可以让他们享受生活、安度晚年的时候,不幸却降临了——母亲得了不治之症,于去年撒手人寰。

我把父亲接回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让父亲在余生过上安逸舒适的生活是做儿子的责任和义务。

第二天,东方刚露出鱼肚白,父亲就悄悄走出房间,从物业管理处弄来一辆架子车,又从小区后面的沟洼里,载来了一车黄土。他把靠在墙角的废品箱放置在一边,往每个泡沫箱中倒进黄土。我目睹一个个填满黄土码放整齐的泡沫箱,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父亲又在导演一场什么闹剧。

中午饭已经做好,却见不到父亲。爱人说,刚才父亲说吃饭时别等他,他可能迟回来一会儿。一个多小时后,我下楼,看到父亲正从小区门口推着自行车进来。车子后面一个不太大的塑料袋里鼓鼓囊囊包裹着什么,看不大清楚。

原来父亲是从北郊的桥洞里购买了很多西红柿、茄子、辣椒秧苗。他打算将那些秧苗往泡沫箱里栽。

我对父亲说,你这样做会遭到大家反对的。父亲只顾忙着栽培,把我的话当作耳旁风。只见他边干活边在嘴里自说自话,脸上不时还露出愉悦的表情。一个个泡沫箱像一块块小巧玲珑的小梯田。父亲侍弄完后,从地上站起身子,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嘴里一边冒着烟,一边嘀咕着说着什么。看他的模样,像一个母亲正在观望躺在襁褓中的婴儿。

第二天,我还在睡觉,朦胧中听到有人在楼下吵闹。推开窗户,看不到人。声音是从楼西边飘过来的。只听一个男的说,你这样做不行,小区有规定,不许随意破坏小区环境。我这叫破坏小区环境吗?我这是在绿化。这时,我听到说这句话的人竟然是我父亲。

我急忙下楼,看到一个中年人站在父亲面前,怒气冲冲地对着父亲呵斥着什么。父亲蹲在那些小梯田一边。那些小梯田显然被人翻过,组合有点凌乱。有几个箱子侧立着,好像被掀动过。

你是干什么的?我问那个人。他说他是物业管理人员,过来巡视的。这时候,小区大院里围过来不少人,大都是小区居住户。

李师弄这些东西有啥错?一位大妈为父亲辩解。一边的李大叔也帮腔说,就是呀,这也不影响什么。王爷爷也说,李师他没事可做,老伴去世了,他很孤单,前一段时间和我遛弯,说他天生就是苦命人,喜欢在田里种庄稼。离开土地,他心里就有点添堵犯慌,他既然喜欢侍弄这些就让他侍弄吧,再说这一处地方是小区楼房背面,又不影响人走车行,闲置着也是闲置着。这时,几个大妈大叔都异口同声说,就是呀就是。那个中年人看到大家都和父亲站在同一条战线,也就默认了。

看着大家都在替父亲说话,看着物业管理员离开的背影,我回过头看着蹲在地上的父亲,不由想到去世的母亲,想到父亲这段失去母亲陪伴的日子,我哭了。这时,我想起我家田地差点被毁掉的情景。



那时候,社员们全部靠工分吃饭。我家里小孩子多,劳动力少,只靠父亲母亲两个劳动力挣工分来供养,是远远不够的。父亲开动脑子,利用我家院子西边一片沟坡地,种植南瓜、土豆、红薯等作物。他说,土地好比是一张白纸,只要你勤奋,只要你动一动手中的画笔,想要什么,就在上面画什么,就会得到什么。

那时候,父亲在生产队干完活,回到家一有空闲时间,就在他自己开垦出来的地里干活。有时候,天还未亮,他就起床,拿起铁锹,在那块地里翻土,翻出的小土块都被他用铁锹拍碎。晚上,当人们干完队里的农活,躺在床上入睡的时候,父亲却让我提着马灯站在一旁,便于他借着光亮,除草施肥。

父亲硬生生利用空闲时间,把那块地弄成了聚宝盆。那年,父亲那块二分坡地,红薯大如脱兔,土豆白而鲜嫩,南瓜犹如牛头。这些东西吃不了,父亲和母亲就给左邻右舍村民家送去。

然而,好景不长。那是秋天的一个傍晚,我家那块地里来了一伙人。他们未取得父亲同意,就将那些匍匐在地的绿油油的红薯藤蔓从地里连根拔起,扔在一边。藤蔓上还挂着从地皮下拽出来的红薯。

父亲正在家里吃晚饭,隔壁小王媳妇进门喊了一声,说,大叔,快看呀,有人在你那块地里搞破坏啦。

父亲撂下碗筷急忙往门外奔,看着被那些人糟蹋的红薯地,心像被人用针扎了一样。

这是你种的地吗?一个中年人用手指向父亲质问。父亲毫不畏惧回答说,是我的。我种的有啥错?那个中年人理直气壮地教训着。父亲是一个从小就辍学,斗大字不识一篓的地道农民,面对这些人,父亲据理力争说,不让种就不种,你们可以告诉我今后别种了,也用不着把快要成熟的庄稼毁掉啊!那个中年人呵呵一笑说,毁掉你的庄稼还是轻的。父亲不想再和他们费那口舌,就咽下了这口气。

父亲望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往地下使劲吐了一口口水,想说,你们有本事把老子这个老农民开除了。但是这句话还是卡在父亲的喉咙里,没有说出口。

这些人走后,父亲两手捧起快要成熟的红薯,想起多少天以来,为了获得成熟的红薯,那些辛勤劳作的日子,眼泪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流淌出来。

打掉大锅饭,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父亲那颗心,又重新被唤醒。父亲又一次拿起锄头、铁锹将我家一侧的那块坡地重新进行平整,继续种植上西红柿、南瓜、土豆、黄瓜、豆角等蔬菜。母亲目睹父亲整天在大田里劳作,心疼地说,你呀,咱家那么多地还不够你耕种,还放不下家门口那点破地。父亲笑着说,土地是农民的命根子,农民就是靠土地生存的。

几十年来,我们全家人都是靠父亲辛勤劳作获得的收入支撑过来的。

父亲热爱土地,谁也将他奈何不了。



去年母亲去世后,我将父亲接回城里和我们一起生活。初来乍到,父亲整天心神不宁,吃饭不香,睡觉不甜,几天来,熬到半夜,还难以入睡。我站在父亲房门外问父亲,爸,你是不是还丢不下母亲。父亲矢口否认说,就是不太适应住城里的房子,另外就是在这里闲的,心里慌。

我知道父亲在借此掩盖思念母亲的真实心理。我说,无论是谁失去身边的人,都会伤心不已的,但是人总是要死的,关键的问题是对于死去的人,已经是去世了,谁也无法抗拒这一现实。关键是我们活着的人,面对失去的亲人,今后应该持以什么样的人生态度,是萎靡不振、裹足不前,还是承认现实,抬起头来向前看?毕竟我们今后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没有想到第二天清早,父亲说他要回老家去。我不解地问,为什么?父亲说他要回老家继续种地。他说,他确实不是因为母亲去世而坐卧不宁,而是习惯了农村那种田园生活。我说,你好赖已年过六旬,身边没有人咋办?后来经过我反复规劝,父亲才算暂时安下心。

想不到几天后,父亲却从街道旁边垃圾堆捡回来那些泡沫箱,种植蔬菜了。

有了那些小梯田,父亲真的一天比一天快活,人看起来也一天比一天精神。

父亲整天几乎是围着那些小梯田转,一会儿俯下身子松土,一会儿去施肥,简直比呵护他自己的孩子还要精心。

很快一个月过去了,父亲栽植的西红柿苗、茄子苗、辣椒苗渐渐长高,枝条又粗又壮,叶子从橘黄变为深绿。

父亲为了让这些植物经得起太阳的炙烤,耐得住楼宇间湿热的空气侵扰,从药店买回了“抗击剂”,用喷洒壶往泡沫箱喷药。

又过了一个月,西红柿、辣椒、茄子开始次第开花、结果。那辣椒如手指般粗细,茄子若拳头大小。这样便招来了很多羡慕的目光。大家站在父亲栽植的各种植物前说,想不到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糟老头还真行,离开黄土地照样能种上需要的新鲜蔬菜。这一年,父亲栽植的成果,不但每天让我们全家人吃上新鲜菜,剩余一部分还送给了左邻右舍的人。这为父亲留下良好的口碑。



父亲真是个能工巧匠,第二年竟然有了新的思路,将蔬菜种到楼顶上。这本来是件好事,可是却无形中给父亲甚至我们整个家庭带来了一些负面影响。

将蔬菜种到楼顶上,并不是父亲的想法。而是来自六单元一个女人的初衷。这个女人叫王梅,是个寡妇。

此事要从第一年父亲的小梯田盛果期说起。季节进入夏末,各种蔬菜渐渐走向成熟期,父亲的梯田里,西红柿红了,茄子紫了,顶花的黄瓜从枝叶繁茂的泡沫箱上方露出笑脸。这里成了小区里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但是也招来很多小孩子贪婪的目光。一些大人带着孩子游玩,小孩趁大人不注意,小手就伸向那些红红的西红柿。成熟的西红柿,孩子摘了就摘了,关键是那些快要成熟的茄子和还未成熟的辣椒,也会被小孩子们拽下来,当作玩具满地乱抛。还有谁家养的小猫小狗,趁机钻进小梯田里搞起破坏。尽管父亲多次好言相劝,仍然无济于事。对此,父亲很是无奈。

六单元五楼住着一个妇女,前段时间,她给小区一户人家当保姆。后来,那家的老母亲被儿子接到北京赡养,她因此暂时失业,就想另找工作,又没有找到合适的。

每次父亲打理小梯田上的作物时,她也会当看客。一天,父亲发现小梯田里的几棵菜树被什么人弄倒了,去整理。那妇女看到后搭手和父亲一起干活。她和父亲一边干活一边拉家常。攀谈中,她告诉父亲,她很喜欢各种花卉,之前她也和父亲一样,从外面捡回来几个泡沫箱,放在小区里栽培。可是后来也遇到和父亲同样的遭遇。没办法,她便将花卉搬到楼顶。她建议父亲今后也将小梯田搬迁到楼顶。她提出这个想法后,又担心楼层高,担心父亲上下楼不方便,就征求父亲的意见。父亲说他年轻的时候两只手一拎二百斤的麻袋就轻松甩上背,现在虽然年迈,但庄户人家出身,身体没有任何毛病,上这点楼还行。

第二年一开春,王梅将父亲带到楼上。楼顶看起来很宽阔平展。她指着楼上西边一排花卉说,你看,这就是我经营的花,好看吧。她告诉父亲她在五楼住,也就是这栋楼房最上面的一层。父亲有点犹豫,在楼上弄蔬菜不怕出问题?物业难道会允许吗?王梅看了一眼父亲说,这有什么问题,又不挤占小区一寸的地方。我在楼上养花多年了,物业早就知道,并告诉我,只要不损坏楼上的栏杆和扶手就行。

他们将楼下的泡沫箱腾空了搬上楼顶,然后用塑料桶将那些土提上去,再倒回箱里。

她看着搬上来的泡沫箱说,楼上这么大地盘,多余的地方都闲置着,不如干脆再弄点泡沫箱,扩大栽植面积吧,反正你也没有打麻将喝酒抽烟的嗜好,经营好这些小菜园一是手脚不闲,二是还可以给孩子省着买菜钱,何乐而不为!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父亲的七八个泡沫箱增加到三十个。

那年,父亲在王梅的帮衬下,在楼顶小梯田进行两茬种植,开春种植梅豆、豆角、空心菜、西葫芦,仲夏种植冬瓜、南瓜、黄瓜。楼顶的作物在父亲的辛勤耕作下,郁郁葱葱,果实累累。如果你走上楼顶,满眼绿色映眼帘,你会误认为自己步入了空中花园。

可是当父亲正陶醉在他的楼顶小梯田之时,有人却说起父亲和王梅的风凉话,说老头子把卖菜钱都接济给了王梅等等。

一天,在吃饭的间隙,我问父亲,爸,你说那个叫王梅的人怎么样?

父亲被我的一句提问弄蒙圈了。他放下手中的饭碗,瞪着一双浑浊的眼睛看着我。好像我提问的人不是王梅,而是父亲从未见过的陌生人。

我以为父亲是装蒜,我心想,看起来父亲是“牛皮灯笼——里明外黑”。这回必须让我动真格了。

我说,父亲,我就挑明了,听人说那个王梅和你有麻搭?没有想到平日里少言寡语的父亲,像一个**包被我一句话点燃,立刻火冒三丈,“霍”地一下从座椅上站起身,冲着我说,你也枉活四十岁了,别人的话能当真?你父亲是啥人你不知吗?

一天,天空乌云密布,看起来要下雨了。父亲要去楼顶,看小梯田里的蔬菜。他提着一塑料桶水上了楼。王梅听到了响动,也上了楼。他们俩正在闲聊着,头顶便响起雷声,几分钟后便下起大雨。王梅看着被雨水淋湿衣服的父亲,说,快下楼,老天变脸了老天耍脾气了。

父亲站在楼顶通往楼道的出口处,犹豫不决。他想站着,看看雨水有多大脾气。

王梅看着站在楼道口的父亲说,他伯,去我家里避避再说。

父亲心里明白,还是别惹闲话好。他对王梅说,你回去吧,看起来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也回家待会儿再说。

但父亲还是被王梅请进了她的家。

王梅的家在五楼。房子不大,但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父亲坐在客厅中的沙发上。王梅给父亲倒了一杯茶水。父亲落座时,抬头看见正前方墙壁上挂着一架镜框,里面照片上有四个人的半身像,有两个成年人、两个孩子。

父亲说,人传说你没男人,那照片上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你男人?

王梅单独坐在距离父亲少许远的椅子上说,我孩子他爸四年前就去世了。

父亲问,为啥?王梅说,他得了白血病。

这时,在另一个房间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响声。听到声音后,王梅去了那个房间。父亲感觉有点莫名其妙,看到里面床上躺着一个人。

王梅进去后,轻轻用手将那个人身上的单子往一边拽了下,她微笑着说,这是我的儿子,五年前得了一场大病,后来就成了植物人。

父亲看着躺在床上的男孩子,看着他瘦弱的模样,心不由得颤抖了一下。父亲蓦然眼睛有点湿潮。

王梅表面上却看起来泰然自若。她微笑着说,没事,我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父亲回身又坐在沙发上喝茶。他若有所思。父亲说,那你没有经济来源,靠什么维持生活?王梅说,你没来时,我一直打工。父亲瞄了一眼房间的男孩问:那孩子怎么办?王梅回答说,我打工的人家就在咱小区一单元,每天临走前把该做的事做好,然后中间抽空再返回来转一圈。

片刻,父亲指着镜框中的女孩说,那是你的女儿?王梅说,是的,她出嫁了。不过嫁得很远。父亲问,哪里?王梅说,深圳。

从王梅家出来,父亲心情沉重。他在心里自言自语,人人都有不顺心的事,家家都有难念的经。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天,父亲提着一桶水上楼,没想到脚下一晃,一个趔趄倒在台阶下。父亲住院的第三天,王梅得知后,提着礼品看望了父亲。父亲住院的第七天,王梅接到远嫁在深圳女儿的电话,让她带着病中的弟弟前去就医。王梅到了深圳后立即给父亲打来电话,电话里是这样说的:

他伯你好,前几天女儿来了电话,说这里有一家著名的三甲医院,专门治疗我孩子病的。我现在已经安全到达,明天就能入院。说起认识你,我感到很荣幸。起码我从你身上学到了勤俭持家、与人为善、自强自立等很多优良品质。

社会是一个历练人生的大熔炉。想必我和你一样在这个大熔炉里经历了很多东西,也经受了各种考验。面对这些,我们都要坦然面对,一笑而过。正如上帝所说,人来到世上就是来受苦的,如果没有一点坎坷,那还是人生吗?

我们的相处是友好的。我这个人属于心眼软的人,看到谁有困难就想伸手援助。但也会遭到很多人的误解。由于他们对我缺乏理解,所以就会招来无端的歧视,甚至给你散布莫须有的风凉话。我现在想来这都无所谓。嘴在人家身上长着,任凭人家说啥权当耳旁风吧。只要身子正,就不怕影子斜。

你这次的意外事故,其实与我有很大的关联性。假如菜还在楼下种植的话,也不会让你摔倒。对此我感到很自责内疚。

事情已经发生,你就安心养病。至于楼上种植的蔬菜,你就让你家小子去处理。

我在这里给孩子看病需要待上一段时间,总之,还是要尽最大努力给孩子治病。好与不好,听天由命。

最后祝你安心养病,早日康复!

王梅已经把话讲完,手机里已发出“得儿,得儿,得儿”断线的声音。父亲两行老泪“簌、簌、簌”地从眼眶里往外流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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