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峰:地宝天成话盐湖

河东之所以成为河东、运城之所以能成运城，其灵魂就在于地宝天成、方圆百余平方公里的盐湖。正是这方盐湖，孕育了河东厚重的历史文化底蕴，成就了这片神奇地域无比辉煌的古往今来。

河东盬盐“生命的粮食”

古往今来，官方民间更习惯把盐湖称作盐池，史书中多指称为“解州”“安邑”两池，因为西池归解州管理，东池归安邑管理。

或许有人会问，大自然中，不只是我们运城有盐湖，比如因盐湖得名的地方就有宁夏的盐池县，陕西定边县的乌、白池，四川的盐源县、盐亭县，云南的盐津县，江苏的盐城市，甘肃的盐官镇……这么多的盐湖，凭什么说只有河东运城的盐池是孕育中华民族的摇篮和直根？

答案就藏在一个字里面：盬。据古辞书文献释义，其一是地名，专指我们运城的盐池。《左传·成公六年》里有句：“必居郇瑕氏之地，沃饶而近盬。”郇瑕氏就是今天的临猗县所在地域。有学者查遍史料，再没有一处盐湖以“盬”字指称。所以说，周穆王十五年（公元前961）“戊子至于盬”，来的就是运城盐池。其二即特指运城盐池出产的盐，称作“盬盐”。因为它是一种自然天成、不用加工炼制的颗盐，或者叫“大盐”，又被叫作“苦盐”。正是这一得天独厚的优势，让历史选择我们运城的盐池承担起了孕育生成中华民族始祖先民、继而发展壮大的光荣使命。再加上适宜人类生产生活的气候与地理环境，也就成就了河东这片神奇的土地，和由她哺育成长起来的无数帝王将相、仁人志士与风流才俊。以至于这种盐，成为帝王贵族举行祭祀大典的时候，才有资格使用的最上等的盐。因为皇家宴请宾客的时候，也只用一种次一级的“散盐”，而供给帝王、后妃、世子们做饭吃的，则是一种“饴盐”。

我们再从“盬”的字形上来解读一下它所蕴含着的深刻含意。我们知道，盐的繁体字是这样写的：“鹽”，繁写“監”右侧再加一个“卤”字的繁写“鹵”而成，强调了卤水是成盐的关键因素。而“盬”字，就是把那个“鹵”换成“古”字边旁。为什么要这样替换一下呢？我们本地的文化学者王雪樵老师从“古”字的甲骨文字义研究入手，指出“古”上面的“十”字，就是“甲”的最初写法，代表天干第一的“甲”，指的就是开天辟地的时代；下部从“口”，也就是讲述开天辟地时代故事的意思了。郭沫若先生也提出，“古”就是“盬”的初文，后来加上盐字旁的監，才写作“盬”。我们是不是由此可以想见，殷商时代的先民在创造这个特指运城盐池的字时，所想要表达的寓意了吗？久远古老到与生俱来，不正是中华民族的摇篮所在吗？

因为有了盐，这里吸引和聚集起了远古时代由世纪曙猿一路进化而来的早期华族的祖先，芮城西侯度发掘出土的动物烧骨，打凿而成的石器工具，证明了那里曾经燃起过人类第一把文明的圣火。而围绕盐池二百公里范围内，出土的一系列史前旧、新石器时代遗址，诸如西阴和崔家河等等，就占全国已经发现的古遗址的三分之二，其稠密度堪称世界之最。

根据中国地质学家黄汲清先生于1945年提出喜马拉雅造山运动理论，我们运城盐池的形成，正是得益于自3500万年以前开始并且一直持续到现在的造山运动，因为珠穆朗玛峰现在仍以每年一厘米的速度增加着高度。地质学家提出，随着地壳的不断抬高，太行山脉把运城这片海洋逐渐阻隔成为了一个内陆湖泊。由于阻断了与外界水源的联络，从北东南汇聚而来的河溪泉流以及雨水只进不出，带来和沉淀下来越来越多的盐分，积淀成丰厚的盐板，通过光合作用不断生长出天然颗盐，最终形成了今天我们看到的面积约120平方公里的内陆咸水湖——盐池。关于它形成的时间，一种说法是形成于距今约5亿年前的新生纪初期，一种说法则是形成于2600万年至2800万年之间。而历史考古学家则提出，它被人类开发利用的时间，至少已有5000年的历史，这不正好印证了我们中华民族仰赖盐池这一“生命的粮食”（法国学者皮埃尔语）聚集、形成、发展、壮大起来的伟大历程吗？

盐池岸畔的民族融合大戏

盬盐的重要性如此不可替代，所以在数千年前，这里就发生了一场为争夺盬盐池这一战略资源而进行的旷日持久的战争——涿鹿之战。有学者说，涿鹿之战和阪泉之战是一场战役。这场战争对阵的双方，一边是大家知道的后来成为我们中华民族代表性的始祖人物黄帝与炎帝这一外来部落联盟，另一边也就是由蚩尤率领的本地九黎族部落的战士，在池北涿鹿一带打得昏天黑地。史书记载，黄炎联军九战九败，三年都没有打败蚩尤和铜头铁额、食用沙石子、使用刀戟和大型弩弓的八十一兄弟率领的强大军队。这无异于神话般神奇的描写的铜头铁额的描述，明确透露出一个重要信息，当时的蚩尤部落已经进入了青铜与铁器杂用的文明过渡时代，而我们中条山脉至今仍然取之不尽的铜矿资源，恰恰证明了这一历史史实的存在。

不仅如此，从文献描述的蚩尤部族战士头上利用牛角作为防护武器来看，这里还是最早成熟的农耕文明地区，已经学会利用本地区特有的大黄牛耕种土地，有了稳定的农产品。而在运城市的夏县西阴村出土的蚕蛹，则证明那时候的人们已经学会了饲养桑蚕、抽丝剥茧，并织成丝织品了，可见已经具备了丰衣足食的优越条件。

再说这场争夺战略资源控制权的战争，最终以黄帝因天女托梦，得到河东当地一位智谋家风后发明指南车的帮助，指引炎黄联军破了蚩尤部落的迷雾阵法，不但战胜了蚩尤部族，还在今天的解州盐池边上，将蚩尤肢解处死，鲜血流进盐池化作了卤水，这就是沈括在《梦溪笔谈》所记“俚俗谓之蚩尤血”的由来所宗，也是当地民众对解州的“解”读作“hai”音的诠释由来：蚩尤部落的民众纪念他们的首领是在这个地方遇害的。

据解州东边的社东村村民回忆，早年他们村有几个大铁冢，埋葬的就是被肢解的蚩尤的躯体。“黎民”与“百姓”的尊卑区别，也于这场部族血与火的融合过程当中产生。盐池东南源于古蚩尤城的蚩尤村，曾经被改成从善村，也折射出历代统治者“成王败寇”思想观念对历史人物持续贬损的影踪。好在现在众多历史学者都达成共识，应该修正对蚩尤的丑化与偏见，蚩尤应该与黄帝与炎帝一样，都是上古时期中华民族的始祖之一，他们对中华民族的文明发展，都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都一样值得我们后人尊重、敬仰和纪念。

而且对蚩尤的重新评价，不只是停留在文化学者的呼吁和探讨层面，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古代军事博展馆中，已经首展“蚩尤造兵器”的内容，通过冶炼制造兵器的先进技术，用牛皮、兽皮制造大鼓，隆隆的鼓声既振奋士气又威慑敌人……这显然是对蚩尤部落文明程度的肯定。

盐运古道刻记下来的文明史迹撷英

我们习惯上把史前文明时期称作“三皇五帝时代”。其中关于“三皇”的解释，是指燧人氏（燧皇）、伏羲氏（羲皇）、神农氏（农皇）；五帝则指黄帝、颛顼、帝喾、尧、舜。严格讲，他们并不是真正的帝王，只是后人对原始社会中、后期出现的，为人类作出卓越贡献的部落酋长或部落联盟首领追尊为“皇”或“帝”。

这其中的尧帝，让人民从愚昧走向文明，而舜帝则开启了以德治国时代，到了大禹时代，更是将原始部落联盟改造成为现代概念的国家时代，也终结了禅让制，代之以世袭制，让中华民族进入了奴隶社会时期。他们都是以河东盬盐池为活动中心发展壮大起来，从此，河东就成了华夏先民们社会化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区域。现在围绕着盐池发现的一系列仰韶文化以及近古时代文明遗址就是证明，中条山上遗存的那一条条古盐道，就是盬盐资源输往中原的证明。

河东盬盐外运的古盐道主要分为西路、北路和南路。西路是从解州等地出发，通过蒲津渡向长安方向和河南西部一带集散；北路从安邑出发，到闻喜后，分别运往垣曲、河南西北部各州县和山西境内平阳、潞安、泽州等州县；而南路，因为横亘着一条中条山脉，因而有多条盐道，比如有经过芮城通往大禹渡的盐道，有经过平陆通往茅津渡、太阳渡的盐道。而这其中，有条车辋道，因为在牛家院有北周时期奉皇帝诏命开修这条盐道的摩崖石刻，知道这条盐道至少已经有1500多年的历史了。而这个牛家院，则是个有着传奇色彩的地方，当地有一句让人充满遐想的俗语，叫作“有人识破牛家院，能发九州十八县”。辛亥革命时期，运城人李岐山是一位风云人物，反对袁世凯复辟，后来被投机分子阎锡山派人暗杀于西安。他的儿子李健吾，是现当代中国文学史上的一位重量级大作家，他在剧本、小说、评论和翻译作品等方面都成就巨大，中学课本上入选有他的优美散文《雨中登泰山》。而他早在上世纪20年代，就写出了一篇小说处女作《终条山的传说》，就是以牛家院的传说为题材——作者以传奇的口吻讲述了一个在山崖间幽闭着石门的仙窟前面所发生的故事。樵夫留下一句“金头，银身，铁尾巴”的遗嘱后僵挺地死在地上；张世芳目睹逃难的光绪皇帝与西太后之后，迷迷糊糊走到这座仙窟跟前，并在一个神秘声音“张世芳——挑去这里的灯花”的召唤下，进洞挑灯花，并获得一锭五十两的纹银，奔逃回家，直到临死才对老婆讲出这段奇异经历；等到革命告成，外国人游历到此，经测量断定终条山有一个矿苗，而那些诚实百姓和忙碌的官府并不过问这件事，依旧闲度自己平静的光阴。作者由此慨叹：“平安和幸福从先祖就充满群中。至于那些伟大的山河常常在他们安眠后，随风呼号，哀自身不为俗民赏识——命运是如此呵。”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曾经特意提到了这篇小说：“……《终条山的传说》是绚烂了，虽在十年以后的今日，还可以看见那藏在用口碑织就的华服里面的身体和灵魂。”另一位辛亥革命元老级人物安邑景定成（字梅九）先生作过考证，应该是牛颊原，意思是那地方的地形像牛脸颊的样子，有银矿的缘故。

还有另一条更为古老的盐道，那就是虞坂古道。据《水经注》记载，古虞国都城北面有一条20里长的虞坂，故而称作虞坂盐道。它还有一个名字，叫青石槽，因为在穿越中条山的南段锁阳关，有一段青石竖立、犬牙交错、艰难坎坷的路段，牛马都会经常被绊倒磕掉牙齿，故而得名。由此可见这条古盐道要比春秋时期还要早，还要古老。史书当中记载的诸如“虞芮争畔”“五羊大夫”“假虞灭虢”“唇亡齿寒”“作壁上观”等历史兴亡故事，韩愈散文名作《马说》讲述的“伯乐相马”故事，就都先后发生在这里。在远古文字记录还不很方便的时候，口碑相传的历史人文故事，就成了记录这条古盐道所拥有的沧桑历史的最好文化注脚——前面提到周穆王在将近三千年前来河东盐池巡视，就是从这条道上走来的。而在他之前更早的尧舜禹时代，舜帝也是从这条古盐道上亲临盐池并在卧云冈上留下了一首据说是他即兴抚琴吟唱而成的《南风歌》：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愠兮。

南风之时兮，可以阜吾民之财兮。

《史记·乐书》记载道：“舜歌《南风》而天下治，《南风》者，生长之音也。”舜帝不只是吟唱出了《南风歌》，他还谱写过《九韶》。当年舜帝抚琴吟唱出《南风歌》的卧云冈，后来唐代宗颁诏建起敬祀盬盐池神的庙宇之时，还特意在舜帝弹琴处建起了歌薰楼，刻石立碑，作为永久的纪念。

因盬盐成就的河东辉煌与精彩

春秋战国时期，河东是春秋五霸之一的晋国的发祥之地，前面提到过的尧帝出生的绛县，正是晋国一处早期都城所在，后来才逐渐发展壮大起来，迁都侯马市新田等地。提起晋文公重耳辉煌霸业，就绕不过其实力的来源。十九年逃亡归国，六十多岁成为新一代国君，却在很短的时间内，让晋国成为中原新盟主，霸业持续了150多年之久。他的底气何来？靠的就是盬盐之利的雄厚财力的支持。

晋文公早在流亡期间，就认真研读齐国国相管子所著的《管子》一书，深谙“官山海”“正盐筴（jie）”的盐政理论三昧，故而主政后，就学着齐国的样子，将盬盐池收归国有了。所以他晚年曾经打算将国都南迁到盐池边上的临猗境内，可惜不幸病故，让这一可能改变晋国发展历史进程的决策半途而废了。

而另一位在盬盐上做成大文章的，是听从越国的名臣、隐退后成为名商巨贾的陶朱公范蠡的建议，来到河东临猗地面发家致富的大商人猗顿。他先饲养牛羊等五畜，积累下资金后，开始经营盬盐而发财致富，成为我们山西晋商共同推崇的商业鼻祖。

还有一位因为在魏国不得志而投奔秦国的商鞅，其强大秦国的改革决策之中，就有一条，就是将盐铁实行国有专营的政策。当年秦穆公时期与晋国的韩原之战，活捉反复无常的晋惠公，逼他割让河东五县给秦国，必然是盯着盬盐池这一战略资源，可见秦国的强大历程当中，盬盐池的贡献也不可忽视。

盐铁之利对于一个王朝的重要性，由此可见一斑，故而才有西汉汉昭帝时发生的有关盐铁政策的著名论辩。辩论的双方，一个是坚持盐铁专营的桑弘羊，一个是主张私营的霍光。霍光是今天临汾人。虽然让利于民的霍光没有取胜，却给我们留下了一篇著名的政论体散文《盐铁论》。

经过北魏至北周数次解除和恢复盐禁政策的折腾，隋初选择休养生息，盐铁又可以私营，只收取盐税。这一政策直到唐中期的唐玄宗李隆基时期，才又通过“榷盐制”，后来又经过被誉为“理财能手”的宰相刘晏加以改造，形成一种民制、官收、商运、商销的政策，并设立“常平盐”，又在安邑和解州两池设立榷运使，行专营之实，逐渐又把盐利算计回朝廷手中，并一步步实现最大化。仅以盬盐每年的盐税收入150万缗，每缗值1000文，就约占全国盐利总收入的四分之一，全国财政收入的八分之一。甚至有一年盐池收入达到“二百千万”，朝廷为了表示庆贺，竟然减免了天下大半年租。

盬盐生产技术改进、管理与保护的故事

自从唐代的盐池技术人员发明创造出了垦畦浇灌法，取代了自古以来“天日晒盐，集工捞采”的被动生产模式，就直线提升了盬盐的产量与成盐的质量。这项技术比较专业，但是在我们河东的另一位文学大家柳宗元的作品《晋问》当中，却描述得形象生动，置若眼前一般有滋有味：

但至其所，则见沟塍（cheng）畦畹之交错轮囷（qun），若稼若圃，敞兮匀匀，涣兮鳞鳞，逦弥纷属，不知其垠。俄然，决源酾（shi）流，交灌互澍（zhu），若枝若股，委屈（曲）延布，脉写膏浸，潗（ji水沸）湿滑汩。弥高掩庳（bei），漫垅冒块。决决没没，远近混会，抵值堤防，瀴（大水茫茫）瀛霈（雨盛）氵岁（hui秽的原字，濊的简化字），偃然成渊，漭（mang）然成川。观之者徒见浩浩之水，而莫知其以及。神液阴漉，甘卤密起，孕灵富媪（ao），不爱其美。无声无形，熛（biao）结迅诡，回眸一瞬，积雪百里。

盬盐池宝贵，但是由于地势低洼，又最惧怕外来的客水侵入，于是就存在一个治水的问题。首先危害盐池的就是季节性的洪水，所以早在北魏时期开始，就由都水校尉元清主持开挖兴修出永丰渠；到了隋朝，当时的水利guan员姚暹就主持重修几乎荒废的旧渠，将它们在盐池北岸导向伍姓湖方向，确保了盐池不再遭受洪水危害。后人为了纪念姚暹的功绩，将这条渠亲切地称作姚暹渠。而在盐池北边，唯一一条威胁盐池的河流就是涑水河，据说它以前就是注入盐池的。唐太宗李世民贞观时期，管理者为了确保盬盐的生产和对皇都的供应，开始兴修改道工程，让涑水河河水注入永济的伍姓湖再入黄河，这一工程竟然一直持续到明朝。

在保护盐池自然生态环境安全的同时，盐政管理也在实践探索当中不断实用、便民起来。出生于宋真宗咸平二年（999）的包拯，也就是大家平时在影视剧里看到的包公，当年担任陕西转运使监理河东盐务的时候，亲临河东盐池，修改有损当地民众生计的盐政政策，获得百姓拥戴，曾在解州城门外为他立碑颂德，则是真有其事。而且现在的池神庙里面，还有一根纪念他的石柱，另一根是纪念关公的，形成一副对联。作为传统文化现象，一实一虚，倒也相映成趣。

常平乃关壮缪故里辖其民也理应忠心；

解池本包孝肃旧制治此盬者首当铁面。

而且包拯的盐政改革，又进一步促成了宋仁宗庆历八年（1048）著名的“范祥改革”，通过对盐务实行“折博务”和“钞引法”变革，几乎杜绝了当时各级guan员通过朝廷实行的盐引制度贪污腐败的漏洞。其中的“钞引法”，最初就是在河东盬盐池开始试行，然后推广到全国的。

一个曾经放置在垣曲东滩渡口盐商店门口的石秤砣，官名叫店下样，就是出土的宋代文物，它正好记录下了“范祥改革”后商人可以自主营运销盐活动的自律行为，它也是河东盬盐运至垣曲再渡河销往中原的古盐道的证明。而就在它附近，发掘出土了一座商代的一座古城池，有学者根据文献记载，推论应该是早期商朝都城所在，或者是商汤起兵征讨夏桀的地方。它至少证明，河东盬盐那个时候就已经在通过这里运往中原了。

到了元代，有两个与我们运城有着密切关系的历史人物需要介绍一下，也需要运城人铭记。一个是专办河东、陕西两地盐务的那海德俊，他于元至正十六年（1356）赴任伊始，就打报告建议建设盐运专城。在获得批准后，仅用四个月时间，就按照前任盐务官姚行简规划好的蓝图，建起了一座盐运专城。因为是在旧有的圣惠镇基础上兴建，所以起初叫圣惠新城；后因盐池像一只飞翔的凤凰，也叫凤凰城；最终还是以它专管盬盐生产、外运和外销的专业特性，确定了“运城”这个运盐专城的响亮名字，距今已有六百多年了。虽然单就建城时间而言，没有现在号称“千年盐都”的云南黑井、江苏泰州和四川自贡的时间久远，但它却是中国唯一的盐务专城，谁也比不了啦！

另一个也是蒙古人，叫奥屯茂，他则于元大德三年（1299）在当时的圣惠镇创办了运学，这也是在全国独有的创举。《河东盐法备览》记述说：“天下运司有五，唯河东有专学。”而且运学比那海德俊建城还要早42年。但它并不是专指培养盐务人才的专门学校，而是由衙门出资兴建，接纳盐商和盐丁子弟入学就读的普通学校。因为之后元朝很快灭亡了，现在有据可查的资料选取两例，比如从明永乐到崇祯200年间，共出了24名进士；再比如从清顺治到乾隆100年间，又出进士33人，人才培养情况，由此可见一斑了吧。

为众神笼罩护佑的运城盐池

盐池北岸卧云冈上的池神庙，还有庙里那林立的历朝历代树立的碑林，还会给今天的人们讲述许多盐池守护神由来变迁的故事。

唐代宗大历十二年（777年），因为河东太守兼河东盐官的崔陲怕承担盐池减产带来的税收减少的责任，就谎报发生了红盐吉瑞给户部侍郎韩滉。这个韩滉，就是留下《五牛图》名作的那位画家。韩滉不论真假，立即呈报给皇帝。唐代宗怕其中有诈，还专门委派谏议大夫蒋镇到河东查验。当然是假的了，但是蒋镇害怕得罪即将升任宰相的韩滉，便先把真相报告给他，然后合谋哄骗代宗皇帝。结果便是皇帝下诏封盐池为宝应灵庆池，兴建盐池神庙，香火供奉起来，以感谢盐神赐给唐王朝的财富。

值得注意的是，运城池神庙供奉的池神，与其他海盐、井盐区供奉历史人物或者传说故事当中的人物为神——比如宿沙氏、胶鬲、管仲、盐佬、开山佬、十二玉女等等都不同，而是供奉的自然神，直接称池为神，而后还逐渐把太阳神、中条山神和盐南风洞神请进神庙，于是就形成了现在我们可以看到的供奉三位物神的奇特神庙：中间大殿叫作“钦赐灵公神祠”，东大殿叫作“条山风洞神祠”，西大殿叫作“有师太阳神祠”。

但是在明朝以前，池神庙只有一大一小两座大殿的时候，正殿西侧供奉的却是“忠义武安王之神”，也就是现在被称作关帝的东汉末年追随刘备的大将关羽。这是怎么回事呢？

这就要说到关羽被封神的由来，也与咱们运城盐池有关系。有些文献资料记载，在宋真宗或者宋徽宗时期，因为盐池又出现了歉收年景，就有人编造是宋家皇帝大兴土木祭祀黄帝，引起被黄帝打败杀死的蚩尤嫉恨，便在盐池作怪所致。于是张天师就指派已经成为他麾下一员神将的关羽出战蚩尤，再次打败杀死蚩尤，盐池才恢复了正常生产。宋真宗许封关羽“崇宁真君”，继而又先后封为“忠惠公”和“义勇武安王”。民众为了纪念关羽的功劳，就把他作为盐池的保护神，供奉在池神庙里。元代皇帝为了笼络人心，也跟着效仿宋朝皇帝对关羽不断加封；到了明清两朝，关羽更是被封成了无以复加的大帝圣君。随着设神论教的封建时代的结束，回归历史与民俗的关公，由于他生前忠义仁勇的品格魅力，为国内外人民大众广泛认可和崇敬，已经成为中华民族诸多思想精神的指代性形象代表，所以就汇聚成了今天丰富多彩的关公文化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