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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儿巷(68) 严德荣 长篇小说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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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12-17 10:58:13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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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永春回到家的时候正是前晌的饭时,迎着他的是欢天喜地的女儿和喜在心头的妻子,凑巧今天还是个星期天。很快,阎甲子带着卫东也从地里回来吃饭。卫东看见饭桌上的肉菜轻呼了一声,茜然就扑过来缠着哥哥向他讨要答应给她拣回的酸枣。吃完饭,卫东就不去下地了,因为刚才冯永春说了,要带他和妹妹去高楼镇上赶集。
寺儿巷(68) 严德荣 长篇小说连载
冯永春果然如自己想的,今天就是专门陪孩子的。所以茜然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他都给买,还给卫东买了一支金星钢笔。三个人逛了一中午街,直到集市快要散了卫东应该去县城学校了,冯永
春才把自行车交给卫东骑走,他和茜然就游游荡荡地走着回家。

晚饭时,阎甲子见冯永春又买了肉回来,不由问道:“猪肉多少钱一斤?”

“八毛五。”冯永春说:“比羊肉贵一毛多。”

“那么贵,以后少买一点。”见买肉就花了好几块钱,阎甲子有些心疼。

冯永春说:“阎叔,咱们现在条件好了一些,也应该吃得好一点了。你看叔你的个子那么高,可是我们这一辈人从小开始就饿肚子,所以我跟旺德就都比你矮了不少。卫东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
候,尤其要吃好。我已经和改改说了,以后每星期都要多给他带几块钱,让他平时买些吃的,一定要让他长得比我们又高又壮。”

茜然叫了起来:“我也要长得又高又壮!”

改改笑着批评道:“你是女孩子,高了能行,可不敢壮了。真壮了那可丑死人了。”

当天晚上夫妻二人睡稳妥以后,相思之情也诉说完了,改改便说起她最近考虑的一件事:自从旺德娘饿死那年冬天大风把北房的屋脊刮倒以后,伤透了心的爹就一直没有上厦去修补。前几天
这场大雨,房顶漏下的雨水已经渗透了屋里的顶棚,闲置的炕上也滴下了一大滩水。就是他们住的东西厢房,也有几处渗漏的地方,而且外墙上部的苫泥也早被雨水冲刷掉了,露出的土坯只
剩下多半个,看来是非修不可了。冯永春也同意妻子的看法,但是他仔细一思忖,忽然问妻子道:“咱们现在一共攒下多少钱了?”

改改想了一下道:“差不多两万块了。”她又想了一下问道:“你是不是想把房子重新盖一下?”

冯永春道:“你猜对啦。我是这样想的:现在要修这房子不仅仅是翻瓦那么简单,还得落架拆墙。阎叔住的西屋我抬头看过,那房顶的椽子真还没有胳膊粗,如果修房就得换椽。还有墙根也快
要被老鼠掏穿了,光修上边花钱费功夫不说,住着还是不放心。依我看咱们干脆全部拆掉盖新的,这样才能一劳永逸,从根本上解决掉问题。”

改改想了想同意了。但是她又提出了一个非常实际的问题:“那这房子盖起来以后,算是谁的呢?”

冯永春一下子就看透了她的心思,他搂着妻子道:“当然是阎叔的了。过几年再把我那边也盖起来,以后卫东长大娶了媳妇有了做饭的人,咱们也可以去那边住。”

早上吃饭的时候,冯永春问阎甲子道:“阎叔,你看咱这一院房子照这个样子重盖一下,得用多少钱?”

阎甲子停住手中的筷子,低头大概估摸了一下,说道:“照现在的砖瓦木料和工钱一起算,起码得一万朝上。你是不是想把你那院子盖起来?不过那边不能照这个样子做,你那块地方南北只有
五丈吧?东房倒可以留一间当门厦,西房可不能蹬到头,要给窑洞那边留一条道儿的。”

冯永春道:“阎叔,不是盖我那边,那边不着急的。我是想把阎叔你这院子整个重盖一下。我计划要盖咱就盖好一点,墙用一砖到顶,北房用丈五的梁,东西房用丈二的,椽也从县木材公司全
买新的。叔你是内行,就按我说的尺寸,你看大概能花多少钱?”

阎甲子好像没有料到冯永春要盖的是他的院子,不由“哦”了一声,他没有回冯永春的话,问道:“那这盖起来……”

没等阎甲子说完,改改忙道:“爹,永春这是给你盖哩。过两年再把他那院子也盖起来。等卫东长大娶了媳妇,我就跟他去那边住。”

阎甲子又“哦”了一声,他沉吟了一会,问冯永春道:“你现在有那么多钱?”

冯永春说:“盖这边估计不成问题。不过我还得跑车,改改她也啥都不懂,盖院子的事叔你就给咱操持起来,钱你不用考虑,盖什么样子,用什么材料,一切都听你的。”

从第二天开始,阎甲子就放下了地里的活计,用比务弄庄稼更充沛的精力投入了自家房院的重建工程。以前邻居间动工干活都是“情做”,实际上就等于换工,这么大的工程当然不能那样了。
他就找了当年他师傅阎福庆的大小子阎成东承头找工人,这小伙子如今出落得比他爹当年还要精干,也历练出了一把好手艺,阎甲子请他总承包了从挖地基到瓦屋顶、抹墙面直到铺院心、砌
圪台这些所有活计,按村里人的话叫做“扫地出门”。然后就跟改改商议着让改改带茜然暂时住到院后火巷她弟弟四旦的家里,一些家什杂物也搬去那边。大件家具就先放在隔壁阎老先生的院
子里。接着阎甲子自己动手,一天的功夫就在南院搭起来一座临时棚屋,做为给工匠做饭的厨房,也是他晚上休息和看守工地的场所。这些前期工作准备好了之后,随着匠人小工入场,就开
始上房揭瓦,撬椽放梁,拆门缷窗,刨土推墙。与此同时,运垃圾和送新砖的胶皮轱辘车、阎甲子自己的小四轮拖拉机也你来我往,寺儿巷口顿时人欢马叫,土尘弥漫,阎家庄三十年来还未
有过的起屋盖院工程正式开了工。人们又看到了那个精明强干的阎甲子。

半个多月后,等冯永春又开车拉了几十袋水泥回来的时候,新房的墙体已经出了地面。阎甲子告诉他应该买木料了。于是第二天一早,改改就拿着公爹开好的用料清单,坐上丈夫的大车一同
去了龙门县城。

卡车驶下北坡,就开始进入了城区。冯永春沿着这条国道兼街道的大路一直向南,在一个十字路口朝右拐过没多远,路北就是木材公司。他把车在大门口旁边不远处熄了火,等改改从那边下
来后,两个人就向公司大院里走去。到门口刚朝里一拐,正和两个走出来的人打了个照面。冯永春忙退后一步让在一边,那出来的人先看见了改改,眼睛就是一亮。改改一抬头看见这两人,
眼睛也亮了。来人眼光一瞥随即看见了冯永春,立刻快步上来一把抓住他的双手,喊了声“排长”!

冯永春定睛一看,来人竟是武高俊,顿时也不由地激动不已,两个人握住对方的手一个劲地摇。冯永春把武高俊拉到一边离开大门口,正想把他介绍给妻子,却见改改还站在那儿眼光定定地
瞧着跟在武高俊身后走出来的那个年轻人。他唤了声“哎”,改改好像没听见似的。冯永春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自己也由不得一愣:这不是改改的弟弟四旦么!

不过眨眼间冯永春已经反应过来了,这个人比四旦小了许多,只不过是长得太像了而已。这时年轻人走到武高俊身旁站定,冯永春也唤过改改来。武高俊放开他的手,向改改伸出一只手去:
“这位就是我嫂子了吧?”

改改慌忙也伸过手来让他握了一下。武高俊还不忘夸了一句:“嫂子真漂亮。”这才回过头对冯永春说:“你平反回来的事,我早就听说了,一直想去看你可就是没有抽出空来。上边给了你个什
么结论?工作恢复了吗?陷害你的人查出来了吗?今天到县里来干什么?”

冯永春被他这连珠炮般的发问弄得一时无法开口,武高俊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笑道:“永春哥,你看我也是太高兴了,这些也不是一句话的事。这样吧,我找个地方,咱们好好拉呱拉呱。”

冯永春推托不过,其实主要的是他也更想与这位曾经的战友和难友好好聚一聚,敞开心扉的聊一聊,于是几个人就由武高俊领着进了刚才那个十字路口拐角处的一家饭馆。店主人一见武高俊
叫了一声“哥”,就迎了上来,直接把客人安排进了一个单独的房间。武高俊说话总是那样一步到位,他对冯永春介绍道:“这是我的一个兄弟,这个饭店就是他家的院子,我前年刚给他规划
的。怎么样,风水宝地吧?”

冯永春道:“确实是个好地方,人杰地灵么。”

大家一落座,冯永春和武高俊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和叙述彼此几年来的经历和近况,直到饭菜上了桌,两人边吃边喝,谈得愈加兴奋。不出冯永春的所料,武高俊对他辞去公职自己创业大加赞
赏:“永春哥,咱们认识的那么多人里边,我就最佩服你。这几年同城里当官的打搅多了,才知道一个县的局级副局级干部多如牛毛,用稍鞭都吆不过来,可是真正有能力本事的没有几个。我
了解永春哥你的本事,只要想干什么,就没有干不成的。如今都什么年代了,正可以放展手脚的大干。以后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只要哥你开口,我绝对保证全力相助!”

改改在一旁插言道:“看你把你哥吹的,往后他更人心没尽,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武高俊正色道:“嫂子,你这话有点道理,但是只说对了一半。如果我永春哥还在单位工作,那就应该人心有个尽,毕竟升官要论资排辈,工资也是有数的,你想快些升官发财,就非搞邪门歪
道不可。干事业就不一样了,像我哥这样有本事有闯劲的人,只要不犯法不偷税,现在上边对这方面就像《朝阳沟》戏里唱的,是‘又支持又鼓励明讲暗求’。要干就要趁早,现在正是好机会
哩!”

冯永春说:“我记得那句唱词是‘又批评又鼓励’,到你这里怎么‘批评’就变成‘支持’了?”

武高俊道:“永春哥记性真好!不过你还是太正统太规矩了,如今是要‘听话听音,锣鼓听声’。目前全国从上到下,向前看、抓经济是以后的工作重点了,你说的‘批评’,是上边批评下边,是嫌
他们放不开手脚做不出成绩。对敢干能干的人,支持、鼓励只嫌不够哩,谁还批评?”

冯永春被他说笑了,又问道:“那‘明讲’我理解,‘暗求’又是怎么回事?”

武高俊得意地说:“永春哥你还是那样爱较真。不过这个你当然不知道了。现在不光是政府头头有压力,银行也有任务。城关信用社许主任就找过我好几次,问我有什么好门路好项目,说是只
要人可靠,项目能赚钱,工业商业养殖业都行,贷个几十上百万一点问题也没有。他们今年的放贷任务还差好多呢。”

他这一说,冯永春倒想起前年买车贷款时求人的事来。问道:“一下子贷那么多,得找个大单位担保吧?”

武高俊道:“许主任说了,担保的事他解决,不要你操心。”他顿了一下,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欣喜地问道:“哥你这么上心,是不是已经有什么打算了?什么项目,大不大啊?”

改改在一旁直朝丈夫摇头,冯永春看看她,还是鼓鼓气回头向武高俊说道:“不瞒你说,我倒是有个想法,也想了很久,但是还没有拿定主意。”

改改有点急了,伸手扯了扯丈夫的衣襟。武高俊说:“嫂子你别拦着呀。让我好好听听我哥的计划呢。”

冯永春朝妻子抱歉地笑笑,接着讲道:“从前年开始,我就一直从乡宁山里给临浍钢铁厂拉焦炭,这几年是挣了一点钱,也懂得了不少东西,看出了一点门道。乡宁县台头、店头还有光化那几
条山沟里,炼焦的厂子数都数不清,可大部分都是私人的小厂,有的干脆就是在土崖上挖个坑垒个烟筒再接上一根水管就干开了。烧出来的焦炭有许多含硫量根本不达标,大钢厂不要,就卖
给那些小铁厂小钢厂,既糟蹋了原煤,销路也不行,还挣不了多少利润。这两年他们县政府也喊叫要整合整顿,我看国家现在到处大干快上搞建设,以后钢材用量肯定会越来越多,焦炭需求
必然也会越来越大,焦炭生产也会跟着一步步实现正规化现代化。我就想,咱们县前山几个大煤矿小煤窑出的也是焦煤,咱是不是也办个炼焦厂?还有,太原西山、吕梁那边都新开了几个洗
煤厂,咱们也可以办啊。我还听说外国人从煤里边提炼出来的化工产品比煤还值钱,咱们以后不会也提炼吗?我看了,搞这些又不是造**导弹那么神秘,别人能干的,咱们为什么就不能
干呢?”

听到这里,武高俊手朝大腿上一拍道:“我就说永春哥有本事,这不就是嘛?你计划如何干?”

冯永春说:“现在根本谈不到什么计划,还只是瞎想哩。我本来想就在我们阎家庄办个炼焦厂,但是那里太偏僻,运输就是个大问题。再说办厂买设备几十万块钱上哪儿找去?想了想就又搁下
了。要不是你问,我连想都不去想它了。”

武高俊忙说:“永春哥,可不敢放弃,你给咱接着想,接着计划。我这两天就再问问乡里县里有关的单位,再跟信用社许主任把贷款靠实一下。等你计划好了,咱们就动手。永春哥,咱今天就
一言为定:这个厂子就办在咱武家关。你放心,厂子就开在国道旁边,要人要地用电用水都没问题,一切手续有我哩!”

出了饭馆,武高俊坚持把冯永春送到木材公司,又找到公司经理塞了一条烟,嘱咐让照顾照顾他的战友,能优惠尽量优惠。他临走的时候,改改才抽出空来悄悄问道:“跟你一起的那个年轻人
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岁数多大啦?刚才吃饭的时候人家一直添茶倒水的,也没有说上话。”

武高俊“嘿嘿嘿”地笑了一通,才回答道:“我早就发现你看中那个孩子了。那是你们高楼镇魏家垴我一个亲戚家的娃,叫个魏金梁,今年刚过二十。现在我让他在物资局学开车。怎么了,嫂子
不是想给人家介绍个对象吧?”

满载木料回家的车上,夫妻两人的心情都非常好。冯永春开着车,不由又说起办炼焦厂的事来,改改听了几句就打断了他。她问冯永春道:“你看跟着你战友的那个孩子,怎么那么像我家四旦
呀。”

冯永春说:“这事儿奇怪吗?这世界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毛主席大家都那么熟悉,古月演出来还不是人人都说像。”

改改说:“演员还得靠化妆哩。长得像的人是不少,可是也不能那么像啊?简直就是一个模子脱出来的。我怎么总觉得有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冯永春笑了:“那你明天问问四旦,是不是他的私生子?”

“胡说,四旦才多大?那孩子都二十岁了。”

“那就是你大姐二姐哪个的?”

改改捶了丈夫一拳:“我让你再胡说!”不过她想了想又道:“人都说外甥像舅,可是我们姊妹仨的孩子都没有他那么像啊?真是奇了怪了。”

房子盖到椽子快要钉好、准备铺苇箔的时候,武高俊来工地转了一圈。阎甲子吩咐改改让她给冯永春打电话,叫他回来到县城河滩边的村子里去把苇箔买回来。这话正好让武高俊听到了,他
对阎甲子说:“阎叔,别叫永春了,他那大车这么远跑一来回,油钱比苇箔还贵哩。我有个工具车正闲着,你说用多少箔子,明天我就给咱送上来。”

阎甲子刚想要推辞。武高俊又道:“干脆这样吧:阎叔你再把瓦跟屋脊的数量算一下,我多跑一趟就都买下送过来。我们浍河槽的脊和瓦都是胶泥烧制的,比你们山根这儿的沙土瓦要结实得
多。”

阎甲子想想他说的在理,也就不客气了。只是道谢道:“那就麻烦你了。一会你下去的时候让改改给你把箔子跟瓦钱带上。”

武高俊临走的时候,改改果然要把钱给他。武高俊道:“现在没必要忙带钱,等我买好送上来了,我跟我永春哥一块儿算。”

改改道:“那也好。另外,我还有个事儿想求你哩,不知道行不行?”

武高俊嚷道:“嫂子交代的事就没有不行的,可别说那外道的话。你说,什么事?”

改改悄声道:“你的车上来的时候,能不能让那天那个孩子也上来一下?”

武高俊又笑了:“嫂子你还真准备给人家相对象啊?你放心,一准上来,我那工具车现在就是他开着呢。”

第二天,魏金梁果然开着车送来了苇箔。工具车停在门坡跟前,几个人跳下来开始动手卸东西。改改进了临时厨房把帮忙做饭的二月拉到院子里:“二姐,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接着她朝门
外唤了声:“金梁,你过来一下。”

魏金梁应声跑了过来,站到改改面前:“婶儿,什么事?”

改改没有答话,却扭头问二姐道:“你看,像不像?”

只抬头瞧了一眼,二月已经愣住了,她一时忘记了回答妹妹的问话,只是直直地盯着魏金梁看。女儿金花却闻声跑了出来,一见金梁也是一愣:“呀,太像了。简直跟舅舅一模一样!”

魏金梁被三个女人看得实在撑不住了,对着改改说了声:“婶儿,要是没事我就出去卸东西了。”

改改笑着说了声:“那你去吧。”小伙子赶紧就掉头跑了出去。

就在金梁转身的瞬间,二月已经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右耳背后的色痣,那是早已刻在她心底的印记!上边是顺着耳廓朝上分岔的两只兔耳,下边连接着一个圆圆的兔子脑袋,脑袋中间留出一
点小小的肉色,就像兔子的一只眼睛。一点没错,这就是他!二月顿时彻底的懵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但她确定自己没有眼花,没有看错,真的就是他,也只能是他!

二十年如同一个瞬间。二月顿时明白了:她想起孩子那戛然而止的哭声,想起那个没有从沟底爬上来的人。那天以后,二月再也没有去过那个小土窑,她不愿意再看见那一处使她撕心裂肺的
痛苦之地,那让她痛不欲生的伤心之地!她想在心底彻底地把它忘掉,把他也忘掉,把一切都忘掉!然而今天,命运却又把他送到了她的面前。是的,她抛弃了他,是那个人救了他,也是他
自己救了他。这一切,真的都是老天爷安排的?是老天爷让这个孩子命不该绝?这,难道就是命吗?

直到改改抓住她的胳膊摇着问道:“二姐,你看这孩子是不是跟咱四旦那时候一个模样?”二月这才反应过来,她就像当年那样,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了一下,又跺了跺脚让自己站稳,这
才答了声:“不光像,而且就是他。这孩子是哪儿的,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改改说:“找?怎么是我找的他?这是永春战友一个亲戚的孩子,家就在咱乡里魏家垴村。永春还想以后办了厂子,让他给咱厂子开车的呢。”说到这里,改改突然觉得二姐的话里有点什么不
对劲的地方。她奇怪地问道:

“二姐你这么说,你以前是不是见过他呀?”



    (未完等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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