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岳母闲不住 情感 谷树一

岳母自清明假期在我家待了几天，走之后将近两个月没来了，怪想她的。我好几次在妻面前念叨她。

还记得20年前初次见到岳母的情景。那时我与妻刚认识不久，岳母见到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谷，你别找我家小敏了，另找一个好的吧。”我听到这句话很难受，后来才知道，那时我在石家庄无依无靠，又没个像样的工作，岳母怕我带着她闺女吃苦受罪。

怪不得她每次见到我都问：“你那边出门就是山？”每次看到我从家里带的大馄饨馍也会问：“你那边种小麦吗？”我才渐渐明白，她还以为我老家住在山沟里，穷得叮当响，一年四季吃不上白面馍。这老太太想多了，还以为我老家生活非常贫困。她是在担心她闺女跟我回老家过苦日子，不好意思明说。后来我们在石家庄买了房，她才高兴地说：“你们买了房，我就放心了。”我每次见到岳母都会很努力地为我们河东老家做宣传：坐公交如何如何方便，一年到头难得能吃上一顿棒子面窝头等。妻还说有时间了带老太太坐高铁回山西一趟，免得她老揪着心。也难怪，我俩结婚时临近年根，妻子孤身一人远赴河东，娘家没一个人陪伴。岳母是一次都没去过我老家，因此岳母的心一直难以舒展。

我们刚结婚时，岳父岳母住在他们老家，六个女儿先后到石家庄，或上班或上学，老两口过着简单快乐的日子。自岳父患脑血栓后，老两口的平静生活被打破，这下可辛苦了岳母。她独自忙活着十亩地的庄稼，春种秋收、施肥浇地都是她一个人干，实在干不动的力气活，才舍得出钱让别人帮忙，从来不说让孩子们回来，孩子们则是谁有时间就赶紧回家。有年要收秋了，我和妻子回老家，妻子刚进家门连着喊了几声娘，都不见踪影。一抬头，望见岳母正坐在高过房顶的树杈上不知干什么，瞧见我们回来了，喜滋滋像孩子一样胳膊抱着树干，两腿贴着树身，动作麻利地从大树上溜了下来。那利索劲一般年轻人可能都比不上。在地里收棒子，她也是个快手，一手抓一个，动作干脆，从不拖泥带水，没多久就超出我们一大截。

岳父自患病后，丧失了自理能力，吃喝拉撒全由岳母照料。他脾气也坏，一时不顺心，劈头盖脸就把岳母骂一顿，岳母还得忍气吞声地受着。她常说谁叫人家是病人呢。岳母忙完地里的农活，回到家也是一刻不得闲。该吃药了就喂药，该锻炼了就拉着岳父做康复训练。

岳父身材虽不算高大，但长得胖，他有几年都瘫痪在床，岳母怕岳父长期卧床得褥疮，瘦小的她每次帮岳父翻身都很吃力，一天不知要重复多少次。岳父洗不了澡，她就每天给岳父擦身子。岳父生病的这些年来，岳母怎一个累字了得。即使这样，岳母也从没要求过孩子们什么，没向孩子们要过一分钱，没诉过一声苦。岳父去世后，女儿姑爷们担心岳母一个人在家，商议之后，便把她接到石家庄。

由于在家经常干农活的缘故，岳母的身体还是蛮不错的。虽是古稀老人，饭量却和我差不多。偶有微恙，但没有大毛病。有几次，我推开家门，看到岳母已坐在我家的沙发上，很是惊喜。她每次来我家，从不事先打招呼，独自骑上自行车，穿过几条马路就到了。有时候还带上自己种的蔬菜瓜果之类的。

每次我们还没到家，她早已将饭做好，等我们回家。等不着时，就焦急地站在阳台上望着外面，嘴里念叨着：“咋还不回来？”等我们都回家了，她欣喜地端菜端饭。不知啥时候，岳母知道我爱吃包子，每次一进家门就和面，剁菜馅剁肉馅，美美地蒸出两大锅包子来。还不时说自己蒸的实惠，告诉妻子有时间就自己做别犯懒。我一顿能吃四五个大包子，吓得妻子忙拦住我不让再吃了。岳母是个闲不住的人，家里没有活心就没了着落，每次走之前都会把蒸好的包子放在冰箱里。

前几年，岳母发现我总在饭后独坐一室手抄《红楼梦》，很是惊奇。“小谷，这么厚的书啥时候能抄完？”我微微一笑，不作理会。也许她感到不可思议，每次都问。她受我的影响，有时我在这屋抄，她就拿起一本《毛泽东诗词》去另一个屋里，读了几首后，高兴地对妻子说：“想不到我们小时候唱的歌，都是毛主席写的。”白天，我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岳母便养成了读书的习惯。岳母的胃口比较杂，孩子的《语文》《历史》课本，还有文学书籍，她都涉猎，范围之广连我也啧啧称赞。

我家平常都是很安静的，岳母来了后，妹妹们接二连三来串门，你买鸡蛋她带蔬菜，家里很热闹，我不由地兴奋起来。

岳母已两个月没来我家了，我有点想她老人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