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香情思 散文 张丽萍

张丽萍/文

今年的春天格外暖和，母亲屋后的丁香在这仲春时节已悄然绽放。微风吹过，一簇簇紫色的丁香花荡漾在明媚的春光里，繁花满树，芳香四溢。

一

清明前夕的一天，我和家人前往仙阁山庄园林公墓为父亲扫墓。

小妹一家三口和母亲住在同一个小区。那天一大早，外甥女便开车载着母亲和小妹从阳光城出发，我在河东广场附近的路旁等候。上了车，一股浓郁的花香扑鼻而来，只见小妹手里捧着两束紫色的丁香花。

“大姐，你闻闻，好香啊！”我刚一上车，一向乐观开朗的小妹就快语道。说着便将手捧的丁香花举至我的面前。

“一上车就闻到了，满车花香。”我回应道。

母亲居住的阳光城屋后栽植了一棵丁香树，每年的仲春开花。花开时节，满树淡紫色的丁香，一团团、一簇簇，宛若繁星般挂满枝头，清新而雅致，浓郁的花香在空气中弥漫，随风飘向远方。

“撑着油纸伞，独自

彷徨在悠长、悠长

又寂寥的雨巷

我希望逢着

一个丁香一样的

结着愁怨的姑娘

……”

初识丁香的芳名，是在戴望舒这首著名的丁香诗句里，此后又陆续在古诗词和名家散文中读到对丁香的描写，“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春风各自愁”“青鸟不传云外信，丁香空结雨中愁”。

在我的想象中，袅娜芬芳而又结着几份愁怨的丁香应该生长在江南的小桥流水旁，苏州的著名园林里，或是杭州西湖的苏堤之畔。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心心念念的丁香会不请自来地入住父母亲当年生活居住的那座“闻中小院”。

二

故事还得从30余年前说起。当年的父亲是闻喜中学的一名地理教师，后陆续接任闻喜中学教导处主任、副校长等职。为此，上世纪80年代中期，校方给父母亲分了一座独家小院。那时的我已在运城工作，每逢节假日便会回闻喜探望父母。父亲和母亲都非常喜爱花卉。迎春花、月季、美人蕉、连翘、夹竹桃，各种各样的花卉在不同的季节里次第开放，将小院装点得姹紫嫣红，五彩缤纷。一次回家，在小院南屋的窗前看到一棵新栽的小树，仅有一尺多高，椭圆形的叶片像极了杏树叶子。父亲欣喜地告诉我，这是一棵丁香树。丁香？从哪儿来的丁香？原来，父亲的一位同事刘老师某日来到家中，对我的父母亲说道，学生送给他一棵丁香，可他住在单元楼里，没地方栽，于是便想将丁香栽在父母亲居住的“闻中小院”里。刘老师还说，知道我的父亲和母亲都喜爱花卉，将丁香栽在父母亲的小院里比较放心，加之父母亲居住的小院位于闻喜中学校门口，他来回路过时方便看到。

就这样，这棵可爱的小丁香寄养在了父母亲的小院里。尽管初见它时，它仅是一株一尺多高的小树苗，但我的心中依然充满欢喜，我期待着它长大开花的消息。

在父母亲的精心呵护下，丁香树一年年长大，并迎来了花开的消息。此后的几年，尽管我每年都会回家几次，但却总是与它的花期擦肩而过。不过，每次回家，都会听到有关丁香的故事。父亲告诉我，刘老师不时会来小院看看他的丁香，有时在校园里遇见父亲，也会问一句：“咱的丁香好着吧？”临近花开时节，则会问：“咱的丁香开花了吗？”

一晃十几年过去了，当初那棵仅有一尺多高的丁香小树苗已长成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其高度已超过小院南屋的屋顶。更令人欣喜的是，丁香树的根部陆续长出3棵丁香小树苗。其中的两棵被两位爱花的老师挖去栽植在自家小院里，其根部只剩一棵丁香小树苗了。再后来，刘老师因病致半身瘫痪，坐在轮椅上的刘老师仍对他的丁香念念不忘，花开时节，常常会让其家人推着轮椅来到父母亲的小院，坐在丁香树下，目不转睛地欣赏着他喜爱的丁香花。

我们姐弟四人陆续完成学业后，先后踏上工作岗位，而我们的父母却在日复一日的操劳中日益走向年迈。弟弟完成学业后，留在北京工作，我和小妹均在运城工作。2006年冬，父母亲由闻喜迁居运城，“闻中小院”的多种花卉也随之移植至运城。大丁香树下的那棵丁香小树苗被移植在父母新居的屋后，从此，这棵丁香树便在运城安了家。我工作的医院离父母亲的新居很近，每年丁香开花时节，父亲都会打电话告诉我花开的消息。我再也不会因错过丁香的花期而遗憾。每逢丁香的花期，我都会近距离欣赏它的芳容，轻嗅它的花香，沐浴它的芬芳。有时也会兴致勃勃地折几枝带回家，插进花瓶里，置于写字台上，让丁香的芬芳环绕阅读写作中的我。

父母亲迁居运城之后，“闻中小院”和那棵高大的丁香树留给在闻喜工作的大妹妹管理。在此期间，丁香树下又长出一棵丁香小树苗。就在父母亲迁居运城几年之后，患病的刘老师及其老伴准备回农村居住，想将大丁香树下的那棵小丁香树挖走，栽植在自家农村的院子里。大妹妹说：“你们把那棵大丁香树挖走吧。”刘老师老伴却说：“你们辛辛苦苦管理了十几年，我们现在把大树挖走多不好啊。”大妹妹说：“农村院子大，栽大树更合适，刘老师又那么喜欢丁香。更何况，我爸妈移植至运城的那棵小丁香树，现在已经长大开花了。”

就这样，在大妹妹的劝说下，刘老师的家人才将那棵大丁香树挖走，移植在自家农村的院子里。大树下的那棵小丁香树则留在了“闻中小院”里。

三

移植至运城的那棵小丁香树越长越高，几年之后，其根部也长出几棵丁香小树苗，父母亲便将它们送给爱花的左邻右舍，这些新长出的丁香树便在邻居的窗前屋后开枝散叶，缤纷绽放。丁香将自己的美和芬芳带给更多的人，将花香传向四面八方，也将爱和温暖在人间悄悄传递。

历经十余载风雨春秋，如今，母亲运城新居屋后的那棵丁香，已长成一棵壮硕的大树，枝繁叶茂。花开时节，一簇簇紫色的丁香在枝头绽放着，簇拥着，婀娜多姿，摇曳生香，但并不喧闹。宛如诗经里走出的窈窕淑女，“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更像是民国时期身材曼妙、腹有诗书的知性美女，举手投足间无不透出几分高贵与优雅以及浓浓的书卷气。这一刻，脑海里忽然浮现出诗人林徽因的影子和诗句：

“花竟开了，开了，

零落地攒集，

从容地舒展，

一朵，那千百瓣！

……

是颜色与颜色的

浮溢，腾飞……

深沉，

又凝定——

悄然香馥，

袅娜一片静。”

丁香原产于印度尼西亚群岛，是一种桃金娘科蒲桃属的热带植物。常绿乔木，可高达10米。花芳香，成顶生聚伞圆锥花序，花径约6mm。花萼肥厚筒状，花期3~6月。

我国拥有丁香属81%的野生种类，是丁香属植物的现代分布中心。我国的西南、西北、华北和东北地区是丁香的主要分布区。

在欧洲文化中，紫色丁香花寓意着谦虚和恭敬，充满敬意的象征。在中国文化中，则有着优雅高贵的寓意，是高雅尊贵的象征。

喜欢丁香，不仅仅因为它淡雅的花，浓郁的香，及其美好的寓意与象征，更因丁香背后那些令人难忘的故事与记忆，以及过往岁月里的点滴美好回忆和对父亲的深深思念与追忆。

车子沿着宽阔的盐湖大道一路飞驶，不知不觉中已到达公墓。我们细心擦拭父亲的墓碑，将带去的祭品一一敬献于父亲的墓碑前，还有小妹带去的两束丁香花和母亲精心为父亲做的一个精致的小花圈。然后焚香，行三叩首礼。之后依照母亲的吩咐将两束丁香花插栽在父亲的墓碑两侧。愿丁香的芬芳长伴天堂里的父亲。

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个春秋了。如今，丁香依旧，却不见父亲的身影。我多么希望父亲只是长长地睡了一觉，闻到花香的父亲会从睡梦中醒来，像往常一样，满怀欣喜地告诉我：“咱家的丁香花开啦！抽空回家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