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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太的眼睛动个小手术,由我和儿子陪伴。 等待手术的房间里还有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大概害怕,女孩子不断搓手,喊着妈咪。 旁边一个中年妇人,坐在椅子的把手上,女孩一喊,就弯腰搂搂。另一个光头的男人,也隔一下就过去亲亲女孩的额头。 “一对宠孩子的父母。”儿子用中文对我说。 话才完,又走进一对夫妻,先跟女孩的父母握手,再蹲下来哄那女孩。令人不解的是,女孩居然叫后来的男人“爹地”。 儿子好奇,竖着耳朵听,盯着他们看。隔了一下,笑笑,用中文说: “原来是一对离婚的夫妻,先来的一对是女孩的妈妈和改嫁的丈夫,后来的一对是女孩的爸爸和再娶的太太。” “他们看起来跟朋友似的嘛!”我说,“还握手、贴脸呢!” 儿子把身子向后一倾,看着我,瞪大了眼睛: “这有什么稀奇?他们嫁的嫁、娶的娶,过去的都过去了,谁会去问这些?” 二十多年前,有位同事,交了个漂亮的女朋友。 但是他才带女朋友在公司出现两次,就听到风言风语,说那漂亮女人是“鸡”。 同事终于听说了,而且查出是谁放的话。冲到那人面前,厉声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那人先不答,隔了一下,淡淡地说了四个字: “我睡过她。” 同事怔住了,接着一拳过去,转身就走,回到自己桌子收拾东西,当天就辞职了。 他去了另一个公司,而且不久就结了婚,法院公证,没请几个人,娶的还是那个女朋友。 事隔多年,有一天,几位老友在他家聚会,有人不知怎的说漏了嘴,讲到他以前“给过某混蛋一拳”。 “什么?他还会打人?”那同事的太太吓了一跳,问丈夫,“你打了谁?原来你是因为打人才离开那家公司的啊!” 同事居然很冷静,双手一挥: “不谈过去!” 想起另一位老朋友,以风流闻名。 有一天大家聚餐,他抢着付账,掏西装口袋,掉下一张跟女人亲昵的照片。 “天哪!”大家都叫起来,“你可得小心呀!别忘了,带回家,被你老婆抓到。” 他的脸一红,又一白,慢慢把照片放回口袋,又脱下西装看了看,喃喃地说: “大概已经被看到了。” “为什么?” “因为我太太昨天帮我换成这套西装,原来那件拿去洗了。口袋里的东西是她换过来的,照片本来放在旧西装里。” 大家都吓一跳:“她没修理你?” 看他摇摇头。大家又松口气:“八成赶时间,她没看到,算你走狗屎运。” 他却摇摇头,笑道:“八成看到了,装没看到。” 读法国作家安德烈·莫洛亚(André Maurois)的短篇小说《凯蒂》。 一位深爱妻子,为她一天工作十四小时、一次买三十件衣服的丈夫,陪着美貌的太太游完巴黎,回美国。 在邮轮上,他们遇见那妻子的老情人,三个人一起赌博、聊天、喝酒。水性杨花的女人知道丈夫不懂法文,居然用法文跟老情人调情。 “多笨的丈夫!”我把故事说给朋友听。 朋友一笑:“她丈夫说不定听得懂,装不懂。” “何必呢?”我说。 “看不惯,就分手。既然不想分手,就别问,装不知道算了。” 在重庆机场等着飞香港。 候机室里一群老人家,想必都是由台湾来探亲的。 同样是七八十岁的老人,有些穿着时髦的衣服,硬生生地挺着腰板儿,踱着步子。有些则穿着破旧的衣服,弓着腰,缩在椅子里。 一个老人直咳嗽,看他咳不止,距离他三个座位之外的一个年轻女人过去拍了拍他的背,又塞了张纸在他手里。 “老人家大概太累了。”我对那女人笑笑,“你真好心。” “应该的。”她答,听得出是四川口音。 “你跟老人家认识吗?”我问。 “认识!” “你是他的……”我的话停住了,不知该说“女儿”还是“?女”。 她把话打断,用一种不耐烦的语气说:“算是……照你们台湾人的话,算是老婆吧!”我一怔。正好老人要喝水,叫她去倒。 看她走远了,老人对我挤了一个苦笑。 “我要人照顾,她想去台湾,就凑上了。”又回头看看,小声说,“对我不怎么样,但过一天是一天,眼前总有个人端茶倒水。” 美国名歌手比利乔果然和他的模特儿太太克莉丝汀离婚了。 当年他们结婚,大家就不看好,认为比利乔不可能跟这美女好一辈子。妙的是,才离婚,比利乔又和另一个名模特儿艾拉坠入情网。 于是“两个人不配,不会久”的预言,又传开了。 比利乔倒是不以为意,笑道: “她太年轻,我太老;她太高,我太矮;她太美,我太丑;不过,和她谈恋爱的时候,太棒了,何必想得太远呢?” 夫妻的结合,起先需要爱情,其次需要理智,再接下来,则需要一种对人生的智慧。 看来愈不配的夫妻,他们相处的境界一定愈高,如同怎么看都不配的花样,只有在高妙的艺术家手上,才能和谐地成为一体。 爱,何必问许多。 问得太多,只怕就不爱了。 成熟的人不问过去,聪明的人不问现在,豁达的人不问未来。下班,我们糊涂了,不知该回自己的宿舍,还是去恋人那儿?宿舍里什么东西都是自己的,却好孤独,不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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