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如一朵花开 张丽萍 散文

母亲很爱花。童年记忆里，母亲常常会在房前屋后种植各种各样的花卉，粉红的月季、紫色的木槿、金黄的秋菊在不同的季节里次第开放，将小院装点得五彩缤纷、生机盎然。

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姐弟四人一个个外出求学、工作，母亲也随父亲住进了城里。于是，母亲又在闻喜中学门口的那座独家小院经营起自己的花卉。

盛夏的一天，当我从运城回到闻喜时，不禁被小院的景致深深吸引。两株修长的夹竹桃开满粉红的花儿，袅娜多姿；一朵朵火红的美人蕉从碧绿的阔叶间伸展而出，犹如一团团燃烧的火焰。南屋窗前那株紫色的牵牛花已爬上屋顶；北屋窗前那株枝繁叶茂的葡萄覆盖了小院的半壁江山。正在满怀欣喜地欣赏时，忽然发现小院里新添了一株丁香，只可惜我与它的花期擦肩而过。母亲告诉我，丁香花开时，小院里溢满了花香。在母亲绘声绘色的描述里，我仿佛嗅到了花开时满院荡漾着的诱人芬芳。

浇水、施肥、松土、剪枝，母亲每天精心经营着她的小花园，乐此不疲。为了便于管理，父亲曾为母亲用砖垒了一个小花池。某日回家，我惊奇地发现，花池四周的砖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周整齐划一的洁白瓷杯。我不解地问道：“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瓷杯？”“漂亮吧。”母亲得意地说道。紧接着又兴致勃勃地讲起瓷杯的来历。

一日清晨，外出晨练的母亲在路旁发现一大堆废弃的白色瓷杯。走近细看，发现好多杯子只是缺了个小豁口，或是仅有一两道裂纹。一向善于废物利用的母亲随即想到，何不将它们利用起来垒花池呢？想到此，母亲便兴冲冲地回家取了一个竹筐，在一堆残次品中捡拾相对完好的瓷杯。材料备齐后，便和父亲一起精心打造新花池。父亲和母亲将这些规格和色泽完全一致的白色瓷杯一个个倒扣起来，然后一字型排开，层层垒起。经过一番辛勤劳动，一个新奇漂亮的新花池就诞生了。望着眼前这个精巧别致的新花池，我不禁为母亲这别出心裁的创意而惊叹。

二

1999年春天，母亲曾随弟媳赴江西南昌，帮其照看孩子。那时的弟媳尚在南昌的某所高校任教。深秋的一天，我忽然接到弟媳的电话，说是母亲近来感到身体不适，医生怀疑患了癌。我的心不禁一沉，仿佛被什么东西堵着，一时喘不过气来。那时的弟弟在北京的一所高校任教。与他们电话商议后，决定将母亲送至北京进一步检查。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最终排除癌症，确诊为妇科炎症。听到这个消息，我们顿时如释重负，决定让母亲先回运城，在我工作的医院接受抗感染治疗。

次日早晨，我到运城火车站接她。只见母亲带回两个大提兜，其中一个很沉，我提着都感到异常吃力。回家打开一看，不禁为之一惊，只见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足有十几盆之多。母亲将她的花卉层层错开，摆放得整整齐齐。我不禁惊讶道：“这么多花从哪儿带回来的？”“南昌。”母亲欣喜道。

“南昌？”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有想到，在患病的日子里，母亲居然不辞劳苦，千里迢迢从遥远的南国带回这么多花卉。从南昌到北京，再从北京到运城。这些花卉跟随母亲的脚步辗转南北，一路颠簸，几乎穿越了大半个中国。在迢迢数千里的旅途中，在拥挤的车厢里，母亲是如何一路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她的这些宝贝，我简直难以想象。

在母亲带回的十几盆花卉中，有好多新奇的品种，其中一个品种母亲带回好几盆。我不禁问道：“这是什么花？”“一叶兰。”一提起花，母亲立刻来了精神，兴奋地告诉我，这种花在弟媳工作的大学校园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粉红的花儿簇拥着，绽放着，异常美丽。从母亲神采飞扬的讲述里，我能想象得出，当这些粉色的花汇集在一起时绚丽多姿的景象。

母亲还告诉我，南方人喜欢养花，左邻右舍几乎每家都种植着花卉，其中有不少一叶兰。爱花的母亲串门时常常会情不自禁地盛赞花的美丽，于是，一些热心的邻居便会将自己养的花送给母亲。此外，母亲还从南昌街头的花摊上买了几盆。就这样，半年之后竟积攒了十几盆之多。为了减轻重量，便于携带，母亲别出心裁地将她的花卉栽植在一次性方便面碗里。就这样，这些可爱的花卉跟随母亲辗转南北，千里迢迢回到了运城。

经过精心治疗，一周后，母亲的病已痊愈。临回闻喜时，母亲给我留了两盆花卉，其中一盆就是一叶兰。那年深秋的一天，一场大风之后，气温骤降，而忙碌的我竟忘了将阳台上的花卉及时端回。几天之后，那盆一叶兰的叶片便打蔫了，不久就变成了一片片枯叶。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年春天，它又奇迹般地长出了新叶，细长的叶片间抽出了一根长长的茎秆，茎秆的顶端有两朵粉红的花儿悄然绽放，花形酷似水仙。

一叶兰的花并不耀眼，是那种淡淡的粉，叶片也非常纤细，但它的生命力极强，耐寒又耐旱。这盆一叶兰曾历经十余载寒暑，绿意盎然地生长在书房的阳台上，每天默默陪伴着我。我忽然在想，这可爱的小精灵不正如母亲的性格吗？温柔的外表里潜藏着一颗坚毅的心，顽强而美丽。

三

2006年冬，父母亲由闻喜迁居运城。爱花的母亲又在新居的窗前屋后种植各种各样的花。春天刚刚来临，性急的迎春花就爆出一簇簇黄色的小花；紧接着，丁香、连翘、牡丹相继绽放；不久，月季又冒出可爱的花骨朵。去年暮春的一天，中午下班后，回母亲那儿吃午饭。饭后，母亲迫不及待地对我说：“你过来看，咱家屋后的花开得可美啦！”

顺着母亲手指的方向，只见屋后的那棵丁香开着满树繁花，紫色的花儿一簇簇开得满枝满树，芳香四溢。正陶醉在丁香浓郁的花香里，母亲又将我的目光引向屋后的那棵连翘树，细柳般的枝条上垂挂着一串串黄色的花儿，那一朵朵怒放的花朵，宛若一个个展翅欲飞的蝴蝶，跃跃欲动。

在所有的花卉中，月季花是父母亲的最爱。自记事起，父母亲就从未间断过月季花的养植栽培，无论是那个充满童年欢乐的农家院落,还是之后的闻中小院，以及如今运城新居的窗前屋后，总有月季的花影在摇曳。月季花的花期很长，每年春天开花，夏季最盛，直到初冬时节才渐次凋谢。父亲和母亲时常会将剪下的月季枝条进行插栽，成活率极高。这样一来，母亲的花卉越养越多。于是，母亲时常将自己的花卉送给左邻右舍和亲朋好友。看到自己亲手栽培的花卉在邻家的窗前屋后蓬勃地绽放时，母亲格外高兴。一次，她满怀自豪地对我说：“你看，咱家的花越开越远，后面的那栋楼前也有从咱家移栽过去的花。”

渐渐地，母亲的养花技术在小区里出了名，谁家的花出了问题，常会向母亲请教。一天早晨，邻居家的一位小伙子上班前将自己家的一盆绿萝端了过来，想让母亲帮其救治。母亲将绿萝挖出来一看，发现下面的根已经腐烂，便将其腐根剪掉换上新土，重新栽好之后，再浇上水。等小伙子傍晚下班回来时，那盆病恹恹的绿萝又奇迹般地复活了，打蔫的叶片又舒展了，看上去绿莹莹、翠生生的。为此，对门的牛师傅戏称母亲为养花专家，每当自己家的花出了问题时，就会端来请教母亲：“专家，你给咱看看，这花是咋回事？”

母亲窗前屋后的花卉常常吸引过往的行人驻足观赏。一次去母亲那里时，正好遇见一位奶奶带着自家的小孙女在母亲的窗前赏花。那时，窗外那一朵朵粉色牡丹正在怒放。母亲透过窗口向祖孙二人打招呼。窗外的那位奶奶看到母亲后，高声说道：“我家孩子可喜欢花啦，一出门就拉着我的手往你家跑。”

无论身处什么样的生活环境，也无论遇到多少艰难困苦，母亲总是怀着深深的爱拥抱生活。母亲走到哪儿，便将爱和美播撒到哪儿。非常欣赏一句话：“人生的每一朵花开，似无语，但恰恰在传递着一种能量。”我们的母亲恰似一朵花开，用自己的慈爱及对生活的满腔热情，向人们传递着爱与美、温暖与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