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荣县的两名唐代状元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在实行科举选人的封建制时代，读书人一旦金榜题名，不仅跻身“天子门生”，还会取得加官晋爵的晋身之阶，自然身价百倍。如果能够“大魁天下”，摘取最高荣誉的状元，其中的荣耀、显赫和尊贵，则更加无与伦比。据有关资料统计，从唐高祖武德五年（622）第一名状元孙伏伽开始，到清光绪三十年（1904）最后一名状元刘春霖为止，历代王朝共举办科考榜数745场，各种名目的状元大数在千人以上。在科举初兴的唐代，河东大地文教昌盛，独占鳌头的士人就为数不少。比如，以诗画擅名的“诗佛”王维，居家蒲州，为唐玄宗开元九年（721）状元；蒲州河东（今永济市西）人柳璟，为唐敬宗宝历元年（825）状元；绛州闻喜之裴思谦、裴格，分别为唐文宗开成三年（838）、唐昭宗光化三年（900）状元。近年新出资料表明，籍属河东的唐代状元还不止此数，当时的汾阴也即今天的万荣县也曾产生过两名状元。

其一，是唐德宗建中四年（783）的状元薛展。

薛展考取状元一事，在史籍资料中有多处反映。如《唐才子传》武元衡条：“武元衡字伯苍，河南人，建中四年薛展榜进士。”表明薛展是该科的状元，而后来荣任宰相的武元衡反而只是他的同科进士。清代徐松的《登科记考》则记载，该科的“知贡举”即主考官是时任礼部侍郎的李纾，考试题目是《易简知险阻论》。只是因为相关资料缺失，我们对薛展其人缺乏深入了解。但近年随着《唐故尚书祠部员外郎河东薛府君墓志铭并序》的出土，则一举解开了这些疑问。墓志原文较长，现将其中的基本信息节略如下：

府君讳展，字云辟，姓薛氏，河东汾阴人也。

五代祖广，隋青、徐二州刺史；高祖宝，皇左武卫大将军；曾祖义方，皇安州录事参军；祖修玄，皇鲁王府录事参军；考希古，皇陈留郡录事参军。

澹尔中岁，暨春官小宗伯赵郡开国公纾操人文化成之柄……获君寘贡士之首……解巾秘书省正字。

泾压蕃境，边防是虞，节将工部尚书李观……表君书记，换右金吾卫仓曹参军。

继为泾帅尚书刘昌固请，改廷尉评，寻迁监察御史。

明年，国有郊天之庆，诏以实边利害，会试都堂……复冠郡萃，拜著作佐郎。

仪曹尚书李公……起草荐能，优诏特迁尚书祠部员外郎……夷路方骋，呜呼……撤瑟之辰，享年五十六，贞元戊寅岁正月望之质明也。

据以上资料可知，薛展字云辟，河东汾阴即今万荣县人。其“撤瑟之辰”即去世时间，为“贞元戊寅岁正月望之质明”，即唐德宗贞元十四年（798）正月十五黎明；又“享年五十六”（古人记虚岁，实为55岁），可推知其生于唐玄宗天宝二年（743）。他的五代祖薛广，曾任隋朝青州、徐州二州刺史；高祖父薛宝，唐初曾任左武卫大将军；曾祖薛义方、祖父薛修玄和父亲薛希古，分别担任过安州、鲁王府、陈留郡录事参军等低级官吏。唐德宗建中四年（783），薛展刚好40岁，故称“澹尔中岁”，“春官小宗伯赵郡开国公纾”，即当时的礼部侍郎李纾（春官小宗伯为礼部侍郎的别称，赵郡开国公为李纾的爵位）主持该科贡举考试，“获君置贡士之首”，即从应试考生中选拔薛展为头名状元。薛展由此“解巾”步入官场，并担任“秘书省正字”（正九品下）一职。当时，泾州（今甘肃泾川县）与吐蕃接壤，边防事务繁剧，薛展受“节将工部尚书李观”征召，担任了泾原节度使掌书记，职级为正八品下的“右金吾卫仓曹参军”。贞元四年（788）李观病故，薛展因继任者“泾帅尚书刘昌固请”，继续留任泾原节度使掌书记，职务调整为“廷尉评”即大理寺评事，792年晋升为监察御史，职级仍为正八品下。

贞元九年（793），唐德宗在南郊举行祭天大典，即“明年，国有郊天之庆”。在这次祭祀活动中，唐德宗发布《南郊赦文》，要求“常参官及州府长吏”举荐人才，并亲临考试。诏令以“实边利害”为题，在尚书省集中进行考试，结果薛展“复冠郡萃”，在所有考生中再次拔得头筹，被直接任命为从六品上的著作佐郎一职。后来，他又受“仪曹尚书李公”即时任礼部尚书的李齐运推荐，升迁为尚书省祠部员外郎（从六品上）。结合志文中“夷路方骋，呜呼”的表述，他当是在提拔不久、未及施展作为时就病故了，调整职务的时间大概在797年。

综上，薛展生平可概括如下：薛展（743—798），字云辟，山西万荣人，唐德宗建中四年（783）癸亥科状元。历任秘书省正字、泾原节度使府掌书记、右金吾卫仓曹参军、大理寺评事、监察御史。793年任著作佐郎，797年任祠部员外郎。798年正月十五日病故，享年55岁。

其二，是唐僖宗乾符年间的状元薛贻矩。

与薛展先前籍贯、字号、生平资料缺失的情况不同，薛贻矩作为唐末五代时期的重臣、后梁开国宰相，个人史料则要丰富得多。根据《五代史》等传记资料，薛贻矩生平事略大致如下：

薛贻矩（850—912），字熙用，汾阴“瀵上五门薛氏大房”第三房后人，今属万荣县人。他的祖父薛存诚、父亲薛廷望，都是当时颇有名望的大臣。薛贻矩于唐僖宗乾符年间考取进士，历任度支巡官、集贤校理、左拾遗、殿中侍御史、起居舍人、翰林学士、礼部员外郎、司勋郎中等职，负责为皇帝起草诏书。唐昭宗乾宁年间跟从皇帝出巡，未能及时到达被免。不久复职，历任中书舍人、兵部侍郎、翰林学士承旨等职。后来又涉嫌与宦官勾结，受到贬谪。唐昭宗天祐初年，在军阀朱温的支持下，升任吏部尚书，不久改任御史大夫。薛贻矩是朱温禅代唐王朝的积极支持者，还参与主持禅让典礼，故朱温称帝后，就授予他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成为实质宰相。在任五年，其间屡有加封。乾化二年（912）五月，因感染时疾去世，享年62岁。

以上资料虽然足够翔实，但随着近年其墓志即《大梁故开府仪同三司守司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弘文馆大学士充诸道盐铁转运等使判建昌宫事河东郡开国公食邑一千五百户实封一百户赠侍中薛公墓志铭并序》的出土，特别是通过其中“一举状首，擢进士第”的记述，我们赫然发现，薛贻矩在乾符年间不仅考取进士，且还是该科的头名状元。

据徐松之《登科记考》，唐僖宗乾符年间（874—879）共举办科考六场，其中，乾符元年、二年、三年、五年状元各有归属，分别为归仁泽、郑合敬、孔缄、孙偓，仅乾符四年（877）、六年（879）两个年份的状元失载。目前学术界的一致观点，多认为他是在乾符四年（877）考取的状元。以年龄推算，他当时不过27岁，在“三十老明经、五十少进士”的唐代，这堪称一项难得的成就。难怪墓志的作者薛廷珪由衷感慨：“装楷玉山，中涵成象；江淹彩笔，傍若无人。”对他的文采给予充分肯定。

值得一提的是，这个薛廷珪，在墓志中自称薛贻矩的“从叔”，即堂叔，当时的官职为后梁正议大夫、尚书左司郎中。这种同族、同僚的关系，极大增强了墓志内容的可信度。而薛展墓志的作者，则是他的同年进士、山东士人邹儒立，生平事迹见诸多种史料，相关记载也应该真实可靠。

丹墀对策三千字，金榜题名五色春。在“甲科文比玉，归路锦为衣”的科举制时代，能以自己的突出才情和卓异表现独领风骚，成为万众瞩目的状元之选，实属凤毛麟角。而在公元783年至877年不足百年的时间内，万荣县竟先后出现两名状元，实在是万荣县历史上的一段传奇佳话。他们状元身份的确认，也为运城籍的状元谱系增添了两名新成员。每个河东后人，也应该为此感到自豪和荣耀。

谢凌怡/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