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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州那碗羊肉泡馍_李立欣讲运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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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22 09:43:41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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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州老城东西长。关帝庙那边叫西门口,走陌南路这边叫东门口。

这一东一西,一年四季都咕嘟着好几口热气腾腾的羊肉锅。五尺锅面五担水,五副羊架子五十斤肉,大火烧到锅面上冒了泡,炭火一封,羊骨头羊肉一煨就是好几个时辰。第二天,锅下捅了炭火,店面卸了铺板,羊汤的热气就踅在街头。汤是满勺舀,肉是一把抓,花椒一勺,葱花一撮,碗浮一层油,饼弥一炉香。一碗羊肉泡馍,究竟是东门口那边的味儿好?还是西门口那边的味儿好?说了几十年,说不清。



我吃的第一碗羊肉泡馍是西门口的。那天,第一次进大庙,匾额文字一知半解,关老爷的尊颜尚未看清,三个人走马观花照了合影,出了庙门。庙门口往东是一排羊肉馆子,王老二说,他舅在前面舀羊肉泡馍,汤不要钱,每人买两个饼子在汤里套一下……

吃这种半掏钱半占便宜的美食,三人行,王老二肯定走在最前面。人已经站在锅边,他舅仍低着头,眼窝都没有抬一下,是他喊了两声“舅”,他舅才抬起头,那张被羊汤熏得发亮的脸突然堆起笑容,但又很快收了回去,问:还有俩?王老二一边点头一边麻利地递上三个火烧馍。我与杜友三迅速在墙根落了座,他的眼睛就勾着别人的碗,眊着人家的吃相,那神情比上课的时候专注,专注到下嘴唇有点松弛。我把手心伸到他的下巴底下,好一会他都没有察觉,当他扭过头一看,扑哧笑了,说:接口水呀?我说:你那么看人吃饭,我都不好意思的。其实,我除了看他,也瞟旁边的人,那年月看人吃肉喝汤,另是一番滋味,那滋味经年也记得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王老二亲自把一碗羊汤端给我的时候,额头显然浸了汗,他说,饼子再一人买一个,汤还可以加。我一看那碗,多半尺口面,土气又壮实,很像咥饭人用的家伙。我那个饼子被撕后半浮半潜在碗里,羊油裹着饼子,饼子浸着羊汤,葱花与香菜飘在碗面,用筷子搅了搅,我既没有先喝汤,也没有先吃泡馍,而是好奇又兴奋地唆了一口筷子。王老二吃了一大口,一边又快又熟练地咬,一边用明知故问的眼神等着我说“香”,我却半天不说,一口羊汤咽下去,嘴里重重地吐了个“美”字。

那天,王老二碗里的羊油辣子像木炭火一样燃烧在汤面上,烤得他一额头汗珠子。一团旧手绢,从裤布袋中掏出来,装进去。吃个泡馍动作真多,一会掏手绢,一会捞碗里的泡馍,一会又从碗边拿葱,大葱捏在手心,头向左一歪,嘴里咬半寸,那一寸是用槽牙咬的,恶狠狠的。我还没吃一多半,他就喝了碗里最后一口“火焰”,然后起身就往锅边走。当他再端来第二碗的时候,眼睛里明显没了绿光,动作也温和了许多,只是头上的汗依然如水晶珠子,上面的小珠,滑下来就变成了大珠,大珠一个不小心,要么滴在桌子上,要么顺着脖子湿了衣衫。突然,我用筷子搅出了三片肉,一人一片,不多不少,而我吃那片肉的时候也没有觉得肉就比泡馍有多香。

碗里没有肉,饼子泡了比肉香。那饼子是半起面,既汆汤又不散,汤好了,泡馍从头到尾都是羊肉的感觉。那一次,咥了两个饼子,喝了一碗汤。出门的时候,王老二拖了一声长长的打嗝声;杜友三用右手背麻利地擦了左嘴角,又用左手背揉了右嘴角;我却舔了舔依然发麻的嘴唇,舌尖炫耀着一种撩人的“花椒跳”……

当我屁股坐上王老二自行车的后架上,王老二就扭着他那羊汤汗味的腰背,那劲头像好车加了好油,浑身散发着一种澎湃的动力。杜友三不甘落后,弯腰仰头,几圈脚踏蹬下来,敞开的两片衣襟像飞翔的翅膀,擦肩而过。之后,我的目光像清水池泊穿梭的鱼,没有一处会长久停留,一会拨拉着眼前的行人,一会又横扫那条木板店铺的老街。那老街像披着一件岁月的旧衣,带着晚清民国的商贸气息,涂着火红年代的泛色图文,陈旧又喧嚣,弥漫着一种厚厚的市井气与烟火气。馍夹菜,肉夹馍,羊肉饸饹韭菜盒,这边是葱香扯面,那边是黍面油糕,偶尔也有羊汤锅。我已经不惊不喜,连鼻子也打了烊,不闻不问,装瞌睡。

快到学校那个小门,王老二扭过半个头给我说,羊肉泡馍主要是汤,我吃的那碗其实是他舅舀给他的……他这么一说,又让我想起碗里那三片肉。



那年后半年,雪多。周末回家等公交车,我都会在东门口那家羊肉泡馍馆的房檐下跺会脚。闻着羊肉锅的缕缕羊膻味,望着一个个进进出出吃羊肉的人,直到上了车。那羊汤味儿从那口大锅上窜出,像看不见的招幌总是与我依依相别。那个周六的下午,天上的雪花飞了一个时辰。下了课,杜友三与我背着包包就往东门口跑,客车像因故失约的人,迟迟不见踪影,想家与羊肉泡馍锅里飘出的香味同时撩逗着我和他。我有了回与不回的纠结:回一次,来回车票也得八毛钱,还不如吃碗羊肉泡馍。这个想法与杜友三差不多,我看看他,他看看我,最后还是他掀起了那张像褥子一样的厚门帘。

东门口那个羊汤馆,前面的屋顶是油毡搭建的,黑乎乎,后面才是吃泡馍的地方。天冷,人多,屋子里热气腾腾,只有一个靠墙的方桌子有座位,但那张桌子的墙根却坐了一个人,四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像一位大爷,稀疏的头发根本掩藏不住他那发亮的头皮,黑红色的面孔上划着或粗或细的纹痕,不长不短的胡子强调了他那肥厚的嘴唇。他身后放着一卷铺盖,双手捧着一个饼子,仰起眼睛看了我一眼,目光就沉了下去。就那一眼,我觉得他也是很不情愿看我,他有心事,手里捏的那个饼子像一只很有分量的铁饼,也像饼子长了翅膀一样,怕飞。看见我,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一只手把桌子上的羊油辣椒碗往外推了推。我不想坐在他的身旁,也不想坐在他的对面,杜友三就让我坐在他的斜对面。斜对面也是对面,他的身影与面孔我依然看得清清楚楚。

我用筷子刚在碗里扒拉了一会,外面就传来“车来了,走运城的”的呼叫声,杜友三的脸“嗖”地甩向门口,然后站了起来,他往外看,我也往外看,心里又突然涌起回家的意思。

我迅速地翻拣了碗里的几片羊肉,示意杜友三快些放下碗,他似乎一边答应一边有些恋恋不舍。我提起背包就冲出了那个门帘,不远处的客车像一个塞满肉馅的包子,车下面的几个人还在使劲地往上挤,我跑过去抬头看车门,扭头等杜友三。杜老三像缠脚的女人,就是不见出来,我想从旁边挤车,旁边却站着几个满头雪花的大婶。片刻喧嚣,我被一声“呼啦”的客车关门声所抛弃……

等再次回到桌子前,杜友三才起了身,我的那碗羊汤已经被那个人拖走,泡上了捏在他手里的饼子。他看了我一眼,我看了他一眼,之后人家连头都不抬,慢悠悠地吃着饼,喝着汤。我一脸沮丧,正想转身,杜友三用他的碗又端来一碗羊汤,我们找了另一个角落,笑了刚才的囧事。他小声给我说:那个人想回山那边的陌南,山上有雪,车不走了,他好像布袋里没了钱……我咬了一口葱,愣了一下,扭过头再看那个人,他却散着目光,双手托着那只羊肉泡馍碗,在灯泡的柔光下,有油画《父亲》的影子。

我小声说:没了钱,晚上住哪呀?杜友三摇了摇头,提起空碗起了身,他走到门口给那个人端了一碗羊汤,塞了一个饼子。那人频频点头,两人又说了些什么,我听不清。原来他家中媳妇病重,一会儿就想徒步翻山……

夜走山路四十里?我吃了一惊。再扭过头看他时,他已经仰起脖子喝了碗里的最后一口羊汤,放下碗,抹了额头的汗,起身收拾身边的行当。那一会,他站起来的身影似乎卸了起初的那种丑陋,反而露出一种英雄气。

天,已经有了黑的意思,地上却衬着一种静默的白。我分辨不清他留下的脚印,但却能看见雪中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那背影是一卷行走的铺盖,是远处蠕动的一点灰色……



第二年,麦子熟了的时候,七个城里同学伙着去帮老师鏺麦子。那天气,一个日头下来,人就被烤了个半熟。第二天晌午,老师带大伙吃西门口的大亮羊肉泡馍。大亮是他的学生,人家在铁钩子上卸了一块肉,一把厨师刀眨眼间就把肉码成片,捏了葱丝,抓了香菜,一撮花椒粉,一勺辣椒面,肉在塑料盆里抖了抖,边上一放,然后七只大碗在锅边列成一排。锅里有汤也有肉,肉像三五小岛隐约浮在汤面上,汤面中间冒着一群鸡蛋大小的泡泡,不高不低,摇头晃脑,欢快地就差哼个小曲。

那人个头很高,上眼睑沉沉地垂着,目光扫着锅里的汤,手里的铜勺子翻转自如。舀汤,撇油,扣盐碗,筷子挑花椒,顺手一撮葱花、一把香菜,端上来往桌子上一放,碗里像一圆素宣上弹上去的点点翠绿。

老师说:一人三个饼子够吗?我们都笑。王老二说:最多两个半,不然就成了您说的“吃才”啦。杜友三斜着眼,捂着嘴巴说:你还给老师记小账啊,呵呵,不过“吃才”一不小心常常会转生为人才的。

那天,汤滚烫,肉烰热,饼子烧手,王老二喝了三碗汤,汗水拓了背心,湿了裤衩。下午鏺麦,他是“攻行”人,七八把镰刀被甩在两边跟不上他。

到了地头,王老二往柿子树下一坐,头上的汗水顺着鼻子和下巴往地上滴,三五只黑蚂蚁立刻绕着地上那块腥土转圈圈。他好像意识到什么,急忙捡起身边的柿子树叶,接了七八滴,放在地上,一只蚂蚁闻了闻,扭头就走,另一只蚂蚁却试图拉走树叶。不一会儿,树叶边围了好几只黑蚂蚁。杜友三笑着说:解州这碗羊汤味儿咋这么长?王老二扑哧一笑,站起来,直起腰,夏风吹拂了他一身的膻气……



毕业的那一年夏初,东门口开了一家“赵记”羊肉泡馍馆。那天,我们路过,一口大锅沸腾着羊肉味儿,锅台边站着一个人,短袖衫,长围裙,头顶没有一根头发,面孔却好像在哪见过。突然,杜友三把我拉到一边,说:那不是前两年雪夜翻山的那个人吗?我一听,眼睛一亮,直点头。当我们再次走到羊汤锅前,那人迅速看了我们一眼,笑了一下,招呼进店。其实,他根本没有认出我们。

高考的前三天,班主任邀请代课老师与我们一起会餐。杜友三是生活委员,一人一碗羊肉泡馍,他就选了“赵记”。

中午,“赵记”的羊肉泡馍馆挂了“学生高考,中午暂停营业”的纸牌子。八张桌子,六十四把凳子,一个班的老师与学生把小店塞得满满当当,每个桌子上一盆洋葱,一盆糖蒜,两盆饼子,一碗羊油辣椒。羊汤没有上来之前,班主任站起来给大家讲话。其他内容没有记得,只记得他说:三年寒窗苦,一碗羊汤热,大考前夕用一碗解州羊肉泡馍为大家壮行也好,送别也罢,我的心虽有百般不舍,但懂得世上没有不散的筵席。不管同学们将来走多远,最后这碗熬了三年的羊汤我想大家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羊大为美,汤浓呈味,希望大家大考咥大羊,吃不上羊肉也得给我喝碗汤……

讲这些话时,王老二坐在旁边很蔫。那天,他连一碗羊汤都没有喝完,却喝了四两青梅酒。他有心事,因为他爹说:考上了,吃羊!考不上,放羊!他担心自己弄不好,就得放羊。杜友三把羊汤碗往桌面上一蹾,说:你放羊?那我就是杀羊卖肉的。说完,他自己先扑哧笑了,然后站起来右胳膊袖子一挥学李白:仰天大笑咥酒肉,我辈岂是牧羊人?我正想鼓掌,店主走了过来,杜友三借着酒劲对人家说:三年前咱们就认得。店主眼神略惊,谦和一笑,以为他说酒话。当杜友三讲了那个雪天,店主的眼睛突然明亮起来,身子与表情凝固片刻,半天不知说啥,他拉了一条凳子坐在杜友三旁边,说:那时候你们才到解州上学吧?你让我念叨了很长时间……来解州弄这个馆子,除了州水,也是因为那年冬季。

那年他老婆就没有过得去。埋了人,独身一人的他又去了盐化。一天夜班回来,一辆拉解州水的小四轮从池神庙的大坡上冲下来翻了车,他拖出两个头破血流的人,用平板车拉到盐化医院,后来男的殁了,女人腿打了石膏,而那两口子正是解州人……他和那个女人过到一起也是半年前的事儿……

说完,他专门舀了四小碗羊汤,放在旁边。过了一会,他端起小碗点着头说:好人积福。今儿个羊汤当酒,喝了就都能考上……杜友三右腿踩着凳子,左手叉腰,头一仰,碗底朝天,说:谢谢赵师傅吉言。

那个人一听,使劲地挤了一下眼睛,脸上拧出一把尴尬的笑容,说:我不姓赵……



十多年后,公事私事都有一些接待,安排人吃饭我常常需要巧费心机。

一次,外地来了位朋友,一碗解州王剑羊肉泡馍让他喜眉笑眼,赞不绝口,他说:运城人会吃,一只羊能吃出了一桌子羊文化……六个凉菜就有三个羊味。酒过三巡,外焦里嫩的烤羊脊红黄得正好,孜然粉一蘸,一口下去,眼里就有了羊群与云朵的幻觉。之后又是酸辣蒜末热羊肚、烧羊血、韭花肚包肉,最后,一人一碗羊汤进入吃饭主题,葱段与糖蒜是羊汤的伴侣,就像烧酒配花生米一样。

解州羊肉泡馍的饼子很有性格,那种介于死面与起面间的精准拿捏,揉了,弹了,擀成皮,抹成丝,揉成团,捏成饼,鏊子上烙了,炉膛中烤,鼓了肚子,炯了面香,面皮略带褐黄,就算修成了正果。当热乎乎的千丝饼递到客人手上,有人建议他先不要咬,先闻,闻火香,然后咬一口,闻面香。客人眼神带喜,像听话的学生,肉疙瘩一样的鼻子缓缓贴着热饼子,脸上露出了弥勒佛一般的笑容……

他撕开热饼子,泡了汤,又用手拈了盘子里的饼渣,说:汤好,饼也好,不干不散,比吃羊肉还过瘾。我说:池盐与州水是解州羊汤的灵魂,用南山根的水煮南山根的羊,一年四季都咕嘟着好几处大锅羊汤……羊汤品起来也很奇妙,热饼子也可以不泡,嚼一口饼子喝三口汤,一会沙滩,一会海浪的……旁边有人批评说:泡馍泡馍,不泡可算个狗屁吃法……那天,大家吃了泡馍,也有人试吃了一下“狗屁”。

还有一回,吕梁来了几个“英雄”,关爷大庙里烧了香,西门口羊汤馆的凉菜往桌子上一摆,酒先喝了起来。东道主兵强马壮,“英雄”白了也不能应下汾酒之乡不能喝酒的名声。于是,推杯换盏,敬三碰三,这边风云起,那边狼烟生,猜大拳,摇骰子,呼声啸叫,嚷声炸天,“双胞胎”的坛子喝了三对半。之后,有人馍未泡,汤未喝,有人喝汤又泡馍。第二天,“英雄”们实在想不起羊肉泡馍是啥滋味,我认真地给他们说:今儿个,免酒,复读!

吃完饭,几个人散步老街,遇见熟人张老先生,老汉开口就是:吃了吗?吃的是“东门”还是“西门”?我故意说:今儿个没有吃羊肉泡馍。老汉头一摇,手心朝天一摊,说:唉,领客人来解州不吃泡馍,就像进大庙不拜关公。说完,他又认真地给我向东边指了指:还是那边汤稠……

几天后,手机发来一条“英雄”的短信:解州那个羊肉泡馍美太太,好像还有点酒味?我一看,心里想:喝酒就别吃泡馍,吃泡馍就不能喝酒。乐以声清为贵,味因本真而珍,要想感知人世间舌尖上的好东西,除了诚心,就是纯粹。



前年春季,王老二从省城回来,又念叨解州那碗羊肉泡馍,我约了杜友三。

杜友三还是那个杜友三,就是年过半百,眼直了,话少了,眼珠更黄了。饭桌上他只喝了多半碗清汤,就吃了多半个饼子,菜没吃几口,酒是一口没喝。其实他也想喝,大家不让他喝,他自己也不敢喝。离了两次,病了一场,他的世界早已是满目烟黄。

王老二依然喜欢招呼大伙喝酒,偶尔也招呼大伙吃肉。我说:在解州吃的第一碗羊肉泡馍是老王他舅给舀的,汤好,味美,就是没肉。王老二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子,两嘴角就上翘,肿泡眼边的鱼尾就往一起皱,他笑着说:好像还有三片肉哟。我说:那年月能喝碗羊汤就美美的。杜友三一听,露出了一丝罕见的笑容,说:那次是他第一回吃羊肉泡馍……

到了夏季,夜间的一场电闪雷鸣在窗上炸响,疯狂的暴雨之后是杜友三英年早逝的噩耗。在他的遗像前,我好几次在幻觉中,竟然想给他端一碗正宗的解州羊肉泡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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