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美好_散文_纯子

门前有一棵老槐树，花开的时候，浓郁的香味四处弥漫，村里的小孩寻着花香跑了过来，将低处的槐花能采尽采，塞进嘴里，享受最鲜嫩的清甜滋味。

我家的槐花从来只有绽放，没有凋谢。饥饿年代，爷爷会用一根绑了钩子的长竹竿把树上那些将要开放的槐花都钩下来，带着少许绿叶的花串儿掉在地上，我弯腰一一捡起，交给妈妈。由妈妈择好洗净，拌面蒸熟，放些葱花辣面，热油一泼，便是一碗比肉还香的槐花麦饭。那些花儿在我的记忆里开放了半个世纪，一直不曾凋谢。

曾经的老屋，早已破败不堪，那棵老槐树也不知所踪。退休后的我这些年经常回到家乡看望住在县城的妈妈，偶尔也去乡下看一眼老屋，前门、后门早已散架，再也没有人敢走进这随时会轰然倒塌的屋子，后院长满了一人多高的蒿草，有些荒凉。这个当初村里最好的院子如今却成了严重影响村容村貌的破落门户。为此，村里用红砖垒起两米高的围墙，把我家院子围在里面，屏蔽了脏乱差的旧屋。    

妹妹的房在东府广场附近，我陪妈住。傍晚时分，楼下的夜市点燃烟火，空气中的味道浓郁热烈，从四面八方引来食客，这些食客并非真的很饿，他们大部分是吃过晚饭才出来，来到夜市，只是想感受这里的人气和烟火气。街道两旁的上百个摊位，摆满了花样繁多的特色小吃，妈妈会点一碗热乎乎的枣模糊，我则会买一盒加了杮饼碎的豌豆糕和一瓶农家西瓜酱，偶尔也会买些时令水果带回家。十六岁吃过一口同学家妈妈做的西瓜酱，从那以后再也放不下西瓜酱的味道，见了便会买几瓶，用切碎的线辣子和葱花炒上一盘，酱香辣香扑面而来，忍不住往热馍里一层、两层、三层地夹酱，当红油浸透整个馍的时候，咬上一口，呀！那个香呀！一边用纸巾擦着流到指间的红油，一边小声嘀咕：好吃是好吃，就是费馍！

桃花年年笑春风，人面从来与春红。桃花的红，杏花的白，被裁入诗，被剪入韵，从远古唱到今天，依然多情温婉，娇艳若仙。采一朵，别在发间，丛中一笑，照片上便年轻了十岁。独爱家乡的春天，乡间小路曲曲弯弯，给了我一个蹦蹦跳跳的时空，路边时常冒出一些小可爱：一丛白蒿，一朵苦苦菜，一株苜蓿，一树香椿芽，一根面条花，一窝灰灰菜……花花草草的自由奔放，总能给人一种向上的力量。脚下的土路，身旁的花香，远处的翠烟，似一幅城里永远看不到的田园画，熟悉的景色、熟悉的泥土味道，仿佛一切都是小时候的样子，这一刻的开心竟然也是小时候的情形，再一次被这片土地感动，家乡，真好！

紫色的桐花密密麻麻地开着，泡桐树那么高，高过墙头，高过其他的树。我的记忆里没有太多的树，却把泡桐刻进了骨头，并不是花的诱惑，仅仅是因为那时候的爷爷经常转乡给人修风箱，挣钱补贴家用，风箱是泡桐木做的。爷爷走了，我却从此爱上泡桐花，爱得死去活来。那紫色的花，像雾，像云，如梦如幻，在我的心头摇摇曳曳，像家人一样亲切温暖。

六月的土地充满生机，正是黄花菜的采摘期，人们忙碌着，欢笑着，今年卖上了好价钱，黑得发亮的脸上乐开了花，一旁的我也跟着他们笑，甚至连黄昏的风与脚下的尘也跟着一起笑，田野里的快乐一直延续到村里的每家每户，延续到每个人的梦里边！

红萝卜的种子已经成熟，玉米虽未完全成熟，我却调皮地掰了一个偷偷装进衣兜。旁边有红薯地，我蹲下身拍了张照片。柿子园里的柿子尚未全红，树下套种了豆角、辣子等蔬菜，更有许多的马齿苋也长在这里。在地头乘凉的两位大妈，笑着对我说，“女子，喜欢啥菜，摘些带回家。”毫无戒备的乡音，随意得像一家人。

五分钟的车程并不远，从城里来到姨家。村里统一是高门大户，门前有杮树或核桃树，柿子的红红火火则更诱人。表姐、表哥在村里各有一处宅院，高大宽敞，通电通水，前厅后院，养花木种蔬菜，好不自在。这般惬意，两位表姐却去了城里带孙子，久不回村。我自退休后，一直梦想在家乡有一处三分地的小院，门前栽棵石榴树，屋后种些小青菜，养几只鸡鸭猫狗，平日里看书写文，偶尔约友喝茶，困了睡到自然醒，累了出门看桃花，饿了摘些时令鲜果。这种景象在脑子里住了三四年，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痴迷，只是喜欢江南生活的先生始终没有松口，本打算放弃，却有点不死心，还是先放在心底。

如果是一城陌生，怕也没有层层叠叠的牵绊。闲暇之余，捡起曾经爱好，读书写文，虽说小文稚嫩，却也因此结识一群家乡的文朋诗友，时常切磋沟通，关系渐渐亲密。但凡回家，总会被各位老师盛情相邀，一起喝茶聊天，一起野外采风，一向独来独往的我，竟然习惯了与老师们打成一片，尽情享受来自家乡文学圈的各种欢乐，久违的宠爱让我找到了回家的路。那么多群，都可以删除不要或者视而不见，唯独大荔作协群和大荔诗词曲群，每天必进。如此偏心，或许是因为这两个群里的人说的是家乡土话，写的是家乡故事。这群，便成了随身携带的家乡，想家时，就翻开看看。心中有爱，便愈加努力，短短两年时间，便有了不少成绩，这些小欢喜给了我继续向前的动力，从来不曾懈怠。

回到生活了三十多年的雪域高原，我常常将自己关在家中，极少交际。手机成了唯一的精神寄托，朋友圈里能使我感到兴奋的内容少之又少。家乡香再来饭店的老板娘发的视频有点特别，有菠菜菜鱼、野菜麦饭、纸卷、椒叶馄饨、凉拌灰灰菜、香椿辣子、蒸碗扣肉、杮子饼等各种特色小吃，现做现卖的诱人场景和纯正大荔口音的精彩解说，令人口水不断，激动不已。她家的食材多数自种，她也时常拍些地里的蔬菜野菜和玉米红薯，也拍焦黄酥香的月芽烧饼的制作过程。我总是多次翻看，过足眼瘾，之后又发给远在深圳的弟弟妹妹，也让她们享受一下屏中的家乡味道。

记得栾黄一树，记得女贞摇珠，记得家乡的春风和秋雨。到如今，那些点点滴滴的美好，依然是我用来压箱底的。

作者简介:

罗春红 笔名纯子，退休教师。青海省诗词学会散曲工委副主任，大荔县诗词曲学会副主席，中华诗词学会会员，青海省作家协会会员，渭南市作协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