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道_小小说_垣曲 史光荣

飞机像大鸟一般，穿过厚厚的云层。机翼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透过专机弦窗，已隐约看到机身下机场的轮廓。
“将军，不要伤心了，已到机场上空，马上就能回到家了。”秘书轻轻地劝说着。
将军慢慢地睁开紧闭的眼睛，用手抹了一下淌流的泪水，喃喃地说道：“六十年了，我从这里跟着队伍赤脚走出来，一年一年忙着，从年头到年尾，总想时间长着哩，没想到母亲却去世了，真是子欲孝而亲不待呀。”
“将军，省、市领导和军区您的老部下都接您来了。”
“胡闹，不是不让你通知吗？”将军训斥道。
秘书忙答道：“没有，不是我们通知的，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打听出来的消息，是塔台刚才给我通报的情况。”
“唉，这真不是不近人情啊，你说，省委的同志来了，那市委的同志不就来了，市委同志来了，那县委、乡镇同志能不来吗？军区那些老部下或大或小都是领导，他们来了，那军分区、县武装部领导能不来？这不全乱套了吗？”
“这些年，我没回来过，村里也有人说我不孝，可身不由己啊。工作忙是个理由，但我也怕回来一次起连锁反应啊。几十年没回来过啦，谁都有来看你的理由，谁也不会空着手来吧，这就是扰民啊，真难。”将军无奈地说道。
专机在机场上空盘旋一周，已对准了灯光闪烁的跑道。
“拉起来吧，返回。”将军果断地命令。
“将军，马上就到家了，最后一次见老人家了……”秘书还想再劝劝。
“从家乡路过时，在上空再转一下吧。”
飞机又顺着来时的线路往回返航。
当飞到将军故乡上空时，已隐约看到蜿蜿蜒蜒的山路和挂在崖畔上的民居，山村就像藤蔓上结下的小葫芦一般，散落在绿色起伏的长廊上。
飞机绕着小山村低空盘旋着。
七十多高龄的将军，忽然从座位下站起来，脱掉军帽，在铺着地毯的甬道上，直直地跪了下来：“母亲，儿子不孝啊。”话未出口，泪已长流。
“当、当、当”，三个响头，虽隔着厚厚的地毯，但那响声仍让人惊心动魄。
透过弦窗，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个向天仰视的村民。
一阵哀乐声似乎从很远处传来，在整个机舱内回荡。
飞机绕村低空盘旋三周，向北飞去。
秘书含着泪，轻轻地扶起将军，不知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