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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夺食_王旭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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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8-31 17:05:31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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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口夺食_王旭鹏
谷雨麦挑旗,小满麦断根。五月半头,幽幽的麦香勾魂似的窜进乡亲们的院落,漫进窑洞屋厦,钻进人们敏感的鼻孔。村里的男人们已经按捺不住,开始麦收前的准备工作:收拾打麦场,备齐收割用的镰、绳、杈、木锨等用具,把自家平车的辕杆用两根三、四米长的木椽延长,为的是能多拉些麦子……女人们也没有闲着,检点着装麦的袋子,有破漏的地方用针线密密缝住,把储面的瓦瓮喂得肚儿圆圆,逢集赶会买一些麦收备用的蔬菜……大家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一场志在必得的战斗即将打响。

凌晨四、五点,在炕上正睡得香甜,过巷牲畜蹄脚走过的“咚咚”声擂响了麦收的战鼓,在父母的催促下,当时只有七、八岁的我也很不情愿地加入到了麦收的队伍。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后,我一大家十几口人分到了30多亩地,风调雨顺年景能打一万多斤粮食。为了加快收割的速度,大爸、父亲、三爸兄弟3人经过商议后决定分地不分活,一大家统一收割。在县造纸厂工作的大爸是我们的生产“组长”, 一切活计由他统一安排。他肯吃苦,作风硬,人送外号“王铁人”。当我跟着父母,迷迷糊糊走到要收割的地块时。东方才蒙蒙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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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很自觉地各挑各的镰,各占各的垄,训练有素地投入战斗。我和大我一岁的小姐姐(大爸的小女儿)比镰把高不了多少,人小力薄,那怕只割一行,也能及早颗粒归仓,减轻大人一些负担。

提起割麦子,那可是个苦差使,我们当地流传有一句话:“宁拉千斤车,不握弯把镰”。它按步骤有搭镰、抓把、拉镰、压把等一套程序,要求身体的协调性、柔韧性、力量等都要好,没有一定的技术和耐力,那简直是在地里活受罪。因为割麦子需要长时间躬身作业,所以最难受的是腰,“割麦不展腰,展腰难到头。”腰酸时越展越酸,你只要坚持顶住,过了这个阶段,功夫就练出来了。经过几年的历练,我十来岁时成了我家的割麦高手,除大爸之外(大爸是我们村数一数二的割麦高手),无人能敌,因此常常担当先锋军的角色,在前面拉行。割了几个来回正好到了地头,或是小块地正好割完,大家感觉肚子饿了,我和小姐姐高兴地吆唤大家“吃馍了,吃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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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里条件差,含口水,粗粗地洗一下脏脏的手,席地而坐,一手拿馍,一手拿就馍的咸菜、洋葱、西红柿、青辣椒等,开始犒劳肚子。“铁人”组长先不吃馍,埋头给大伙磨镰,爸爸像监工一般数说谁谁压把压得不对,谁谁麦茬留得太高……加完餐,继续投入战斗,刚才还说说笑笑,此时却只听见镰割麦子的“嚓嚓”声和压把的“沙沙”声。

麦熟季节,我家经常是不歇晌午的,大爸安排我们大晌午捆麦,下午拉麦。若是阴天或多云天气还好,若碰上个大晴天,焦红日头当空发威,都能把我和小姐姐的脸晒熟了,心里暗暗怨恨狠心的大爸,燎天晌午逼人干活,比地主老财还要无情。捆麦子是个较为简单的活,爸爸们负责抓绳,我们只要把一堆堆的麦子抱起来集中到一块便完事。抱伙必须穿长袖,穿短袖容易被麦芒扎伤胳膊,渗点汗水,生疼生疼的。抱伙属于那种枯燥乏味的活,来来去去,没完没了,加上太阳的暴晒,人就像摊在热锅里的煎饼,火炉中的烧烤,热气蒸腾,滋滋冒油,情绪坏到了极点,真想趁大人们不注意时逃之夭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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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一大块地捆完了,下面登场的是我的爸爸和哥哥们,他们要把百八十斤重的麦捆一一装上三辆平车,每辆车上摞两排,远远望去,就像三座高高矗立的小山。装好,拿绳捆牢靠,再用牲口从地里拉出来。我们村的地大部分是丘陵地,坡陡路斜,路况极差。平缓的路上拉车还不太费劲,要是遇到下陡坡,掌车的人就要聚精会神,屏住呼吸,肩手并用把平车的两辕使劲顶起来,小心翼翼地下滑。后面一人还要一只脚踩在平车后屁股钉的废轮胎上,以增加与地面的摩擦。掌车的人稍有不慎,便会车翻人伤。每年麦收,总有人不小心将平车翻在路边,麦捆散落一地,一片狼藉,糟蹋粮食,耽误工夫。这样拉一趟麦子,远则十几里路,近则几里路,经常要出好几身汗。哥哥个子高脚板小,每年拉车,脚上总要磨出几个泡。这般肩扛脚磨,那难受劲就甭提了。我的几个姐夫头年来我家帮忙收麦子,哪里见过这般阵势和干法,但碍于颜面,只好硬着头皮充好汉,没有干过也要咬着牙插到活行里头,一天下来,人都能散了架。后来几年,一提起到我家收麦,便十分怯火,与我们这些“铁兵”相比,还有一定的差距。

晴朗无云的天气,是碾场的好时机。早上摊一场,让火红的太阳晒合适,便能开始碾。太湿了,麦粒不好从麦穗脱离;太干了,秸秆容易碎不利干活,不干不湿才正好。早年家家有牲口,驾一个碌碡,一圈赶一圈慢慢地碾。一天能碾一场就很不错。后来有了拖拉机,“突突突”跑得飞快,一天安排好了能碾两三场,忙得人顾不上吃饭和休息,经常是把饭拿到打麦场草草一吃算了。碾场最怕雷阵雨,雨泼过的麦子质量下降,前面的辛劳就毁于一旦,为了对每一粒麦子的负责和尊敬,所以必须和龙王斗争,分秒必争,颗粒归仓。老天爷刚才还喜笑颜开,忽然间天边来了一条为富不仁的恶龙,眼红起乡亲们打的粮食来。脸乌洞洞黑,气势汹汹,滚滚而来。大爸的脸马上严肃起来,即使碾个半截,也吆喝人赶紧起场。一声令下,大家迅速投入战斗,翻、腾、挑、搭、推、刮、扫、盖,以最干练的动作,争取在恶龙行雨前收拾停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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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场可以说是收麦的最后一道程序,我们村除了少数人用风扇外,大部分人还是利用自然风扬场,自然风行踪不定,深更半夜扬场是家常便饭。大爸是我家的扬场把式,他经常晚上睡在打麦场,风婆婆一有响动,他马上拿起木锨开始表演,木锨向空中适当的高度一扬,手腕一勾,麦粒和麦糠混杂物就在空中服服帖帖形成一道弧形,风一刮,重的麦粒在近处落下,轻的麦糠、尘土等飘在远处。扬场的风小不得,乱不得,最好顺顺活活朝一个方向刮。经过一番扬扫,一大堆颗粒饱满的麦子展现在眼前,我和奶奶用手不停地在麦堆里划拉着,笑得合不拢嘴,前面的一切辛苦此刻都已忘得一干二净。

八十年代后期,我们村有了脱粒机,在县造纸厂搞机械的大爸仿照着,自己焊制了一台,引来了村人羡慕的目光,我们家人以此为自豪。使用脱粒机虽然免了碾场的环节,但需要集中时间和力量在电力较正常的晚上工作。开始前,家庭每个成员都要详细分工,各负其责,机器入口处的人还要戴一个防尘面具,样子极其古怪。一旦开机,不亚于一场艰难的狙击战,大家都要在高度紧张的状态下连续作业。十一二岁的小姐姐和我负责踩麦垛,就是把脱出来的麦秸杆摊平踩实,干到深夜时,两人的眼皮不停地打架,但麦秸杆还是源源不断地搭到已经超过两人高的麦垛上来。机器不停,战斗就不算结束,实在累得不行了,两人轮流打盹,最后结束时,我俩倒地便睡,都不知道如何下的秸秆堆,如何上的炕。可惜当时家里没有照相机,若是能留下那个热火朝天场面的影像,该是多么珍贵啊!
龙口夺食_王旭鹏
脱粒机的缺点是太湿的麦穗脱不干净,过后还要再用碌碡碾一下,工作强度也太大,一般家庭组织不起来。九十年代初,有人给拖拉机上发明了一种简易的装置,利用它可以把小麦推割倒,它的缺点是虽然免了镰割的劳累,却要提前用镰刀削地边,抱捆也比较麻烦。当时闻喜北塬一带因地块宽广早已用上了大型联合收割机,但南塬一带多为磨盘岭,地块小,大型的联合收割机无法进入。我们羡慕之余只能“望机兴叹”,心里想,我们这里啥时候才能用上联合收割机啊?当时觉得那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社会发展日新月异,九十年代后期,小型的联合收割机很快挺进了我们村的地块,它像一条经过驯化的祥龙一般发挥着现代化机械势不可挡的优势,成片的麦子吞进它神奇的大嘴,吐出来的却是干净的麦粒,一天能吃掉一个磨盘岭的麦子。传统的收割方式蓦地离我们远去,乡亲们再也不用忍受早起的辛苦、腰酸的折磨、太阳的暴晒、翻车的担心、雷阵雨的肆虐、扬场等风的无奈、脱粒机的高强度作业和踩麦垛的艰辛了,只要拿着袋子在地里装麦子便已足够,甚至现在车直接送到家里或在地里变现。站在磨盘岭上,看着机声隆隆的联合收割机,回忆以前全靠人力畜力完成的漫长的收割过程被机器一眨眼解决了,真的不敢相信梦想终于变成了现实,我想这是老祖先无论如何也不敢想的。
龙口夺食_王旭鹏
短短的几十年,从农耕时代人工的收割到工业时代现代化机械的操作,一下子实现了几千年的跨越,把父老乡亲从繁重的体力劳动中解放了出来,这是何等的幸运啊,这是何等的幸事啊,又是何等的幸福啊。近日回村,看见草厦墙上已经锈迹斑斑的镰刀和尘封良久的绳子,以及房前已经破旧的平车等,我内心更多的是对改革开放社会大发展的感谢,一种经过辛苦劳作后享受到莫大幸福的那种发自心灵深处的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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