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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参天的大树_散文_侯晓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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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9-10 12:12:10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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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出生于1933年7月9日,农历5月16日。认识我父亲的人都知道以其正直不阿、不苟言笑的的个性成为他的标签,我曾经有很多年都以为他是否就没有笑肌神经,在我的印象中父亲几乎从来就不会笑,我经常企图讲笑话做鬼脸逗他一乐,都适得其反,结果是以他板着脸怒斥我而告终,因此,很多时候在感情上都和他拉开了距离,但偶尔他不经意间的一撇微笑又会从新把我拉回对他的亲近,这也许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他总是真诚与公平的对待每一个人,无论是位高权重之人,还是平凡如尘的百姓,在他眼中都一视同仁。他从不阿谀奉承,也不趋炎附势,始终坚守着自己的原则和底线。面对不公之事,他总是勇敢地站出来,仗义执言,为弱者发声,正义对他来说永远不会缺席。

正因为父亲的个性使他在文革“反击又右倾翻案风”中受到牵连和迫害,和许多优秀的老领导和知识分子一样被捏造事实、无中生有的冠以十三条莫须有的罪名被打成反革命右派,大搞逼供诱供,残酷镇压体罚,每天轮番批斗游街,晚上很晚才会拖着被折磨得疲惫不堪伤痕累累的身子回家。

记得有天晚上父亲回来妈妈帮他擦伤,父亲恐怖的说有个同样被打成反革命右派的同事前一晚被打断了腿和胳膊不知去向,母亲流着眼泪劝父亲赶紧逃吧,保命要紧。母亲连夜找到在矿区开卡车的亲戚,商量好天亮借他每天到黄河拉沙子的机会送父亲出逃。

第二天一大早母亲就把我从睡梦中唤醒,让我帮父亲逃跑,记得父亲抱过我嘱咐说外面很可能有监视他的人,教我如何如何去做,就这样我假装哭着在马路上跑,父亲拿个棍子在后面骂着祥装追打我,我经直跑到百米外停着的卡车旁,父亲追过来飞快的爬上车一溜烟的开走了,这时,我愣愣的站在原地真的哭了,我不知道父亲这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团聚。

父亲的出走对我来说只是少了点父爱,但对母亲来说,那可是她的顶梁柱啊,家瞬间崩塌。回到家里,母亲趴在床上嚎啕大哭,她知道父亲这一走也许就是生离死别……

我不知道后来母亲是如何应对那些上门寻找父亲的造反派,更不晓得母亲后来又会受到哪些磨难,因为父亲出走第二天,为了我的安全母亲把我转移到乡下小姑家里躲避。

小姑家住在靠近黄河南岸的一个叫古城的小镇,古城自古是垣曲县的老县城,1959年国家重点工程大型企业“中条山有色金属公司”在垣曲县成立开建,地点在距老县城古城45华里的东风山一带,同年,为了配合有色金属公司配套建设,决定县政府和所有企事业单位等迁移至靠近有色金属公司与皋落之间的刘张,取名新城。从此,老县城古城就变为一个乡镇,结束了上千年古县城的使命。

姑父在镇高中任总务,人很实诚,对我如亲生儿子,在小姑家里这一待就是小一年,有一天我在巷口玩,有两个陌生男人过来同我搭讪,说是受父亲之托来带我回去见他,我差点就相信了,要不是姑父碰巧下班回来遇到,那天的我还不知将是什么结果,至于那两个陌生男人的来厉无可考证,从那天起,小姑每天看着我不让出去,总是嘱咐我不要和陌生人搭腔,无论陌生人说什么都不要跟着走,生怕我有什么闪失。

秋末的一天早起,姑夫带着我说要去见父亲,我兴奋的跟着姑父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来到黄河渡口,我问姑父父亲在哪里?他告诉我说在河南的渑池县一个叫南村的村庄,过了黄河就是,我们坐摆渡船到达对岸,同样又走了很远很远的路穿过一大片杨树林才到南村,进得村口一老槐树下站着一个衣衫褴褛满脸胡须的人张开双臂跑来就要抱我,我本能的躲避跑开,他又追来抱着我说我是爸爸啊!我怯生生地扭头看着姑夫,想从他那里得到答案,姑父告诉我,他就是你的爸爸呀!此刻,我不知为什么很木纳,也许是父亲一身破烂装束和一脸胡须感到陌生吧!

南村地处平原,农家大都是地坑院,地上很少有房屋,父亲是借住在一户农家窑洞里,陈设很简单,一个土炕,一张摇晃的桌子,窑后堆着很多农具和水缸显得很乱。父亲从见到我那一刻就一直抱着我,并且脸上也一直流露出以前从未有过的慈祥而灿烂的微笑,也许是情浓于水的血缘关系和父亲很少有过的笑让我很愿意享受他一直抱着我的快乐,我摸着他的胡须,他和姑父聊着很多我听不懂的话题。

午饭是房东大娘做的,是未成熟的青西红柿炒鸡蛋涝面,酸酸的很好吃,饭后我和房东家孩子玩耍打闹,父亲继续在和姑父攀谈,不知不觉天色已晚,姑父要领我返程了,父亲背着我一直把我们送到渡口,这是我印象中父亲仅有的第二次背我,到了渡口突然起风了,黄河泛起了浪,这种情况摆渡一般是很危险的,说了很多好话艄公才很不情愿的答应为我们摆渡,父亲坚持要同船送我们过河,很多年以后父亲才告诉我,那天他坚持要同船过河是害怕我们有什么闪失,他想就是死也要和儿子死在一起。船到黄河中央被浪打得颠簸起伏很厉害,我晕船吐了,父亲紧紧的抱着我看着我,我感觉到了他的眼泪滴在了我的脸颊流进了我的嘴里咸咸的。

船终于安全到达了彼岸,父亲吻过我又要坐船返回,在父亲上船告别那一刻,我哭了,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是失去父亲温暖怀抱的呵护和宽阔脊梁依靠的哭。经过那天和父亲生离死别的相聚,我懂事儿了,也变得沉默寡言了。

父亲在河南南村躲藏两年后被造反派发现抓回县城,关进一处废弃的号称“修理所”的澡堂里受尽了种种人间折磨,几个月又后被送到乡下所谓“五七干校农场”接受劳动改造。

我和母亲曾去看过一次,是在那种隔着铁栅栏的房间里见面的,父亲被带进来我看到时隔两年后的父亲更加沧桑的脸消瘦得近乎扭曲,母亲一直在哭,也不说话,父亲木纳的有一句没一句地吩咐保重身体照顾好孩子诸如此类关心的话,我藏在妈妈身后手里摆弄着弹弓,不知所措,片刻,母亲把带来的馒头递给父亲,被看管的人一把夺过来逐个掰开检查完后扔给了父亲,然后喝令我们离开,父亲突然一把拽过我抚摸着我的脸吩咐要好好学习,听老师话,听大人话,他抚摸我脸的手是那样的粗糙和坚硬,就像凿子一般划刮着我的脸生疼,我没有躲避,任他抚摸揣摩。很快父亲被他们拽走了,母亲被他们叫到另一个房间询问着什么,我听到了他们拍桌子及呵斥的声音,良久 ,母亲哭着出来拖着我就走,自那以后我们再没去看过父亲。

姑父由于父亲的问题也受到了牵连被审查批斗,后被贬到学校食堂做饭、喂猪,同样受到重重磨难。无奈之举又把我送到本县长直乡咕垛村二姑家寄养上学,咕垛村地处偏远山区,没有公路,要步行二十几华里崎岖山路才可到达,在二姑家住了小半年又先后被送到同善镇大姑家和老家常家坪本家大佰父家寄养居住。

就这样在这些亲戚家里轮番寄养上学,整个小学时光我都是在不停地变换寄养地和学校,我俨然一个农村孩子似的,尤其是在那个动乱的不注重教育的年代,我会随着大人一起下地干农活,放羊、打猪草、拾粪样样都干。到现在我依然对农村有一种莫名的乡土情怀,因为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是农村给了我安逸快乐的童年,是乡下广阔的山野给了我可以上撒欢奔跑无忧的童年。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我回到了母亲身边,我已脱变得不再是那个幼稚怯懦的小屁孩了,自认为自己已是个男子汉,也要像爸爸一样深邃的伟岸。面对师生对我的歧视,我开始变得自负和冷峻,每天不屑地走在上学和逃学的路上,总是在琢磨是谁把父亲抓走不让回家?又是谁给我们家带来如此灾难?我总是打架,打那些总会骂我们兄妹是反革命狗崽子、“保皇派”的小爪牙的同学,每每此时,我都会对他们大打出手而后快。因此,也经常受到老师们对我的各种体罚和打骂。我开始迷茫和叛逆,叛逆到嫉世恶俗。

1975年的初冬,特别冷,父亲终于回来了,并不是被平反,只是有了所谓的人身自由,被下放到县农建兵团做仓库保管员,那天下起了零星的小雪,父亲回来背着行囊怯生生的站在门外,母亲站在门里,他们什么话也没说,好像很陌生,我们三兄妹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俩四目相对,最后是我接过父亲的行囊搀着父亲回家的,父亲老了很多,俨然一个小老头,因长期营养不良嘴里的牙齿掉了许多,但腰板依然挺拔,紧锁着的眉宇依旧冷峻,寒冽的眼神让我望而生畏,母亲提议去照个相吧,也算是对我们家劫后重逢有个仪式,权做纪念。

父亲被下放的农建兵团仓库设在老古城的一个废弃的招待所院里,离县城45华里,暑假母亲让我去陪父亲,也想对我率性而不羁的叛逆有个收敛。父亲每天敬业的工作着,仓库陈列的井井有条,经常会看到父亲言辞灼灼的拒绝那些喜贪小便宜的人前来要些东西物资,因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有一天仓库前院被关进了一个人,每天我都能听到打骂和痛苦呻吟的声音,很恐怖,听父亲说那是县委书记张戈,也被打倒了。从那天开始,每天晚上父亲都会让我拿两个馒头偷偷的绕过院墙,到后窗隔着钢筋栅栏把馒头递给那个县委书记吃,每次他都会饥不择食的三口两口的饕餮,经常会噎的翻白眼,偶尔我们也会聊一两句,他会递给我小纸条交给父亲,再由父亲传递出去,整个暑假都是如此,我曾自豪的感觉到自己成了一名小英雄。事后多年我问起过父亲,那个张戈后来如何?父亲告诉我在我走后不久他就不知又被转到什么地方。他和父亲是同年平反的,后来官复原职,再后来又调到市里任职。

1981年10月7日,父亲终于被错误清查得以彻底平反,恢复一切名誉、恢复工作,对株连的家属、子女、亲友、同事均一律平反恢复名誉,春天终于降临到我们家。

这天父亲回来拿着被平反的文件,高兴的像孩子似的脸上绽放出少有的笑容,从不喝酒的父亲那天喝了许多酒,他醉了,也哭了,母亲陪着他一起哭,十几年的冤屈在那一刻得以倾泻,十几年的委屈在那一刻得以宣泄。

平反后的父亲被安排在新城镇,任副镇长,多年后又被调入县工商局任副局长。无论在哪里工作,父亲依然遵循着自己的做人原则,更是以身作则,兢兢业业,廉洁奉公。他从不为一己私利而做违背良心的事,哪怕面对各种诱惑,他也能毫不动摇地坚守自己的职业道德。他常说:“人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做事要光明磊落。”他的言行不仅赢得了同事们的尊重和信任,也为我们树立了良好的榜样。

父亲1994年8月9日退休,卒于2015年元月22日,享年84岁。

父亲正直不阿的个性,像一把标尺,衡量着我们的言行举止,他不屈的脊梁永远像参天的大树挺拔蔽护着我们后人,他用自己不挠的一生,书写了一个大写的“人”字,成为我们心中永远的骄傲。<br>标题 : 父亲,我参天的大树_散文_侯晓虎<br>发布位置 :  <br>联系人:一网湖水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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