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芦苇_散文_曲周发

芦苇并不陌生，但多年不见了。

上中学时，礼拜六回家，来来回回往返，路过解州硝池滩，离解县车站不远处的水沟沟两旁都长满了芦苇。芦苇长得快，头一个礼拜只见露出个绿色的嫩芽芽，第二个礼拜却蹿得一尺多高。一到夏天，齐刷刷长得抹过一人多高，梢头长长的穗子，白白的，软软的，用手摸着绵绵的。芦苇叶子宽而长，像古代武士手中的利剑；个子高高的，使人想到南方的竹子，更想到美丽的少女，腰肢柔软，风儿吹拂，袅袅娜娜，向人们旖旎地微笑。

其实我的外祖母家前边有一条二里多长的大沟，沟的两旁就长满了许许多多的芦苇。一到深秋，村子的树木叶子金黄，飘飘荡荡地落。而沟里的芦苇叶子虽枯却不谢，顽强地挺着，芦苇花宛如淑媛，高洁、恬静、雅淡，曼舞中透着灵动，超凡脱俗，柔美中蕴含着丝丝傲骨。白色的穗子，更像古代武士头盔上的缨子，个个凛然。晚秋时节，那叶茎藏青的芦苇，化作眼底绿茫茫的海，那晶莹凄冷的霜，化作眼波流淌，萧瑟中带着执着，吹皱的不再只是秋苇的浪，而是烟花三月碧波的荡漾。

芦苇是个好东西，每到端午节，外祖母、母亲她们为家人蒸甑糕、包粽子时，更是不可或缺。它也是过去农家盖房用的基本构件。

此时，想起多年前一段往事。礼拜天回家，小学同学通找我，我热情地招待了他。老同学是个实诚的好人，一张忠厚淳朴的脸。寒暄后，他似乎有什么事要求我，欲言又止。当得知他要盖房，单缺芦苇，希望我能帮上忙。我毫不含糊，爽利地答应了，很快为他解了燃眉之急。多少年过后，在一次婚嫁场合，遇到通的妻子，笑眯眯地走过来：“还认识么，看我是谁？”“当然认识，不就是老同学通的媳妇。”“哈哈，多久不见了都变了相，生怕你不认识了。”“哪能呢！”我笑着回答。“你老同学不在了，怕麻烦你没有给你打招呼。在的时候，常念叨你的好呢。”我知道是说帮买芦苇的事儿。“这是应该的，老同学嘛。”她的一番说道，反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

和芦苇相关总能令人们泪目的还是蒲剧传统折子戏《芦花》。天寒地冻，滴水成冰，继母给自己亲生儿冬衣絮的是樟棉，给前子冬衣却絮的是芦花，使得前子闵损冻得瑟瑟发抖。其父闵德仁得知实情，悲愤不已，执意休妻。生性仁厚的闵损没有火上浇油，更未落井下石，而是跪在父亲面前替继母求情：我叫一声爹爹呀！爹爹！宁叫娘在一子单，莫叫娘去三子寒。今若留我继母在，闵损受苦也心甘。

前子闵损这一番话说得感天动地，既教育了继母也保全了家庭，也使《芦花》这出戏成为高台劝化、久演不衰的经典。

芦苇在我国文化史中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早在三千多年前的《诗经》中，就有不少篇什写到芦苇，歌颂过芦苇。

《诗经·秦风·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为伊人，在水一方。

《诗经·大雅·行苇》：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维叶泥泥。戚戚兄弟，莫远具尔。或肆之筵，或授之几。

诗句多么优美，情感多么深沉。

前不久，我们解州中学校友一行数人，郭宏、卜金元、雷典龙、薛伟、张文斌等同学前去金井乡洗马村看望一老友，后又驱车过解州，在硝池滩又看到久违的芦苇，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和喜悦！已经有三四十年没见到芦苇了——这在一般人眼中很是寻常的植物。

其实寻常的东西往往不寻常。

古人常常为它作画、赋诗。大型画谱《三希堂画宝》巨著中就有芦苇的妙姿，古人时常把它插在花瓶中，当代人更是以它为背景留影，不少人把它作为花摆放在客厅，以增添文化气息。人们喜欢它素气典雅，喜欢它不大红大紫，喜欢它就像一介平民百姓。芦苇没有像杨柳随风起舞，袅娜多姿，也不像桃杏赢来许多赞美。它默默地生，默默地长，无私奉献的精神更让人钦敬。

芦苇，属多年水生或湿生的高大禾草，根状茎十分发达，杆直立，高可达1米至3米，有20多节。芦苇为全球广泛分布的多型种，生于江河湖泽、池塘沟渠沿岸和低凹湿地。

芦苇多生长在水边，在开花季节特别漂亮，可供观赏，色有白、黄、紫等。由于芦苇的叶、叶鞘、茎、根状茎和不定根部都具有通气组织，所以它在净化污水中起到了重要的作用。芦苇茎秆坚韧，纤维含量高，是造纸工业中不可多得的原材料。芦苇能入药，芦根性凉，清肺泻热，生津止渴，止呕利尿。

写到这，不禁想起当年的小学课文《小英雄雨来》，想起雨来和芦花荡：芦花开的时候，远远望去，碧绿的芦苇上像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风一吹，鹅毛般的苇絮飘飘悠悠地飞起来，把这几十家小房屋都罩在柔软的芦花里。

当然这里也成为小英雄雨来和乡亲们与敌斗智斗勇的地方。

还有著名的《沙家浜》，又名《芦荡火种》，宽阔无比的茫茫芦荡就是新四军与日寇、与伪军战斗的地方，多么寻常又极不寻常的芦苇和芦苇荡啊！

悠悠数十年，又见芦苇，不禁勾起我少年的记忆，勾起难忘的解州中学求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