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远的黄河滩地文化情结与延伸_运城的“新乡土文学”_李云峰

受地域文化的影响，后期作家对于乡土文学的创作风格都有不同程度的创新与突破，被称之为运城的“新乡土文学”。比如属于运城作家所独有的朴实、自然、亲和的地方语言特色和生命之根的风土人情、民俗风貌所表现出的“新乡土”气息，都会作为运城文学和文化的重要标志，被沉淀了下来，在运城文学特定的文化语境中，彰显着运城人的生存实践和人格魅力。如谭文峰、韩振远、张雅茜、冯浩、徐小兰、高菊蕊、张乐朋、刘锁爱、孙云苓、吕廷杰、李需、陈永安、王玉峰、段巧霞等作家的小说、散文与诗歌。

1、韩振远的黄河滩地文化情结与延伸

成功的作家们，常常把生长的那片神奇的土地称作自己的写作领地，而韩振远的写作领地，当然就是他生活的临猗地界的黄土塬上和工作过的塬下的黄河滩地。那些被雨水冲刷成起伏纵横的沟壑，那里乡民们祖祖辈辈讨生活的泥沙黄河，那代代相传生生不息的父老乡亲，都会成为他魂牵梦绕、挥之不去和永远也写不尽的文学主题，仿佛一抹泥黄色的主基调，明明灭灭、闪闪烁烁，在为他的每一幅用文字描绘出的河滩文化的浑厚雄阔的画面，组成一轴黄河沿岸的河东风情画卷！

散文集《家在黄河边》，是韩振远最早集中展示这一永恒主题的作品。作品中壮阔的黄河，黄色的沟壑，以及俯仰远近春夏秋冬不同角度的镜头切换，如同电影镜头，由远而近，由浅纵深，步步渲染对准的是世世代代生息在河中、河沿、村寨中的《家乡人物》。有匠人、卖唱者、游子、富豪到裁缝、老师、新娘……芸芸众生，吸引着读着的兴趣。而细致交代乡民具体的生存生活的衣食住行、锅碗瓢盆的民俗文化在《故园风情》中也可谓俯拾皆是。最后以《家庭悲欢》为镜头，探入到一个具体的家庭背景，真情生动地聚焦了黄河生民曾经经历过的自然与人间的双重艰辛，以及之所以生生不息、源远流长的亲情与坚韧，从而让人从更深的层面阅读、感受、审视、思考着这条历尽劫波、悲壮沉郁、苍凉依旧的华族魂魄——黄河的内涵。

最突出的一点，是韩振远那平和沉静的甚至有些冷峻的叙说态度，和简炼精干、恰切生动的语言表达功力，给读者以身临其境、如闻其声、感同身受的触动与震撼的效果。当他写到滩崩时，“大块的土，被激流冲刷着，仄着身子，扑进河里。”待等河水平静一些后，“滩的边缘……不时有泥土跌入水中，大块的沉闷一声，如大睡初醒的人，伸了个懒腰，一声长叹；小块的，其声叮咚，如暴雨骤歇后的屋檐滴水。”在描述乘坐鞋船的狭小危险时，他描述道：“乘船者还要和船家配合，身体一倾一斜，船都悠悠然作倾覆状吓人”；写到干旱无水的池塘，则是“在炙热的阳光下，塘底裂起一片片胶泥，如万卷书”；作者感受到河岸空间，竟是“宽阔的河道，无遮无拦，把昏黄的天际一下子扯得很远，很高”。还有歌声：“远远的，放羊的汉子把鞭甩得叭叭响，一声嘹亮凄婉的歌传过来，碰到山崖，立刻又回荡过去”；“一声粗犷嘶哑的声音从沟底传出，有些突兀，驻足细听，却是缠绵忧伤的情歌，便把人的心凄凄楚楚地扯向远处”……

无论是面对苍茫的黄河、贫瘠的旱塬，还是犬牙沟壑、村寨禾木，抑或是淳朴乡民、至爱亲人，作者都保持着这种不动声色的语调，娓娓道来的语境，就像那崖下的黄河，虽然是沉稳匀速之状，但蕴藏着撼山动地的巨大力量。又让人觉得像是在读一幅幅、一组组白描图画，虽然只有纤细或苍劲的线条，却准确明晰，笔笔有交代，条条出神采，更于黑白之中，蕴育出斑澜的色彩，浑厚的情韵，耐人寻味。诚如作者所说的，想写出一种原生态，真实地表现出黄河风情……更多地把黄河与河边的农民联系在一起，因为这些黄河沿岸生民获赠于时代的苦难，都为韩振远后来的一篇比一篇更精彩的、堪称是富有寓意地解读黄河滩地文化小说赋予了灵魂，成为他的文化使命和职责，在作品《炭河》《盒子枪》《西马村枪事》中召唤。

小说《炭河》的可贵之处，在于从捞炭的场面中，写出了大河的奔腾激越，写出了乡村生活的和美宁静，写出了乡村社会人与人、人与自然之间的和谐相处。在小说中，浩荡的大河不仅仅是一个宏大的背景，似乎也变成其中一个特殊人物，不断地与人物交流碰撞，不断地为小说情节进展提供线索，不断地用浑黄的颜色渲染人物。涨水时的黄河是喧嚣骚动的河流，捞炭时的庄稼汉是心急火燎、不顾一切的村民。小说写得很富有诗意，又异常宁静，同时又显得格外动人，读来既惊心动魄，又安静祥和。

所以从韩振远的小说中，我们不难看出小说写作与地域文化、社会思考的关系。无论是《炭河》，还是《盒子枪》、《西马村枪事》，无论几个小说的情节、人物如何不同，韩振远都紧抓住黄河这个大背景不放，其中的夹滩、渡口、鞋船、芦苇、水鸟，尤其是那一位位饱满鲜活的河边人物，让我们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每个创作者都有自己的文化之根，韩振远正是抓住了自己的文化之根，先在散文创作中获得了声誉，继而用同样的法宝，在小说创作中获得佳绩。

近年来，韩振远又涉足地域性的文化散文的写作，相继出版了《回眸远古》《晋商之源》《秦晋之好》《古魏沧桑》等多部作品集，可以说是在更高的文化层面对河东地域文化所进行的文学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