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心病_短篇小说_范小天

还建小区外一间红砖搭建的小饭馆，前店后厨，前面两边靠墙各摆着二三张小餐桌，后面是小厨房，厨师在后面干活，客人在前面一眼看对过。下午三点左右午饭时间已过，小饭店店里还有几个人在坐，看样子是没有赶上当餐吃饭，到小饭馆来凑合一顿的。

四十出头的店主大头自己当厨师，他不是不想请人，无奈店小利薄，家里小孩由父母照看刚上幼儿园开支又激增，养家糊口不容易，只能如此。这会儿灶火正旺，炒锅锅底微红，随着油、菜入锅接连发出滋滋声，大头一手掌勺，一手握紧锅柄，边炒菜边颠锅，就见红绿相间的菜和肉片在锅里一起跳跃，翻滚。没几分钟，浓郁的肉菜香味随着锅里的热油气升腾扩散，引得坐等的客人不时朝这边张望，喊菜。

媳妇为大头打下手，在客人的催促声中，她把出锅的热菜送到客人面前。刚接菜的这是个年轻小伙，他习惯吃饭看手机视频，这时正看得起劲，还不忘叫好。旁桌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婆婆不时侧头看他，他完全没在意。后桌一个中年妇女对他露出嫌弃的神色，自是对他把心思、精力和时间浪费在玩手机上不屑一顾，他背后没长眼，自然也不会看到。当听到他手机视频主持人播报“某某公司发布一款新智力游戏，某月某日推向市场”时，叫好话音刚落，邻桌的那女婆婆忽然哭出声来，把小伙和在坐的其他几人弄得莫名其妙，都奇怪地抬头瞧她。

待女婆婆平复下来一问，方知其中原委。原来女婆婆中年丧夫，和三十岁的儿子相依为命，因为儿子沉迷网络游戏，日子过得很是艰难。上午为对儿子多说了几句话，“你这样成天玩游戏也不是办法，人生在世要生活，要传宗接代成个家，我活在照顾你一天，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呢?”被儿子好吵了一顿，气得她哭了半天午饭也没吃。哭累了想出来透气，顺便到小饭馆来吃点饭。刚才听到游戏二字触动了女婆婆的敏感神经，不由悲从心起。

“我现在听到说游戏就害怕!儿子读初中开始玩网络游戏，玩到现在三十多岁的人。大学没考上，打工又因上班不安心工作、有空光玩手机游戏，被老板多次辞退。现在是孤家寡人一个，不找工作，也不找媳妇，在家里靠玩游戏混日子。”

“日常生活?日常生活靠我捡破烂、打零工维持。不然，三餐饭也没得吃的。”

“网络游戏真是害人不浅!”

“我小孩拿做作业当交换条件，不让玩游戏就不做作业。老是躲在角落昏暗的光线里玩手机，玩的时间长了，把自己玩成了近视眼，又妨碍读书。孩子太小，跟他讲不清道理，想起来气人。”一个年轻的爸爸脸色瞬间乌云密布。

“亲戚家孩子上寄读初中，下了晚自习翻越校门去外面网吧玩游戏，通宵达旦。为了买什么装备，偷家里的钱去上网充值。碰到小混混敲诈，还挨了打!”那个中年妇女插话说，还点头表示辅助认定。

“这还算好的，我儿子上高中喜欢玩战斗类的动作游戏，玩上瘾了有暴力倾向，在学校和同学打架斗殴受了行政处分，让我揪心的是，这以后走上社会怎么办呢？”一个中年男人拿起水杯一口喝干，仿佛在喝一杯苦酒。

这样一说，大家都觉得网络游戏不是个好东西，应该严管才是。“学生受害最大，网络游戏是该管一管！”

“年轻人被祸害的也多，我儿子就是个坏例子！”

“企业家造福社会，资本却为的是榨起钱财，网络游戏关系到他们未来的收益，他们必定是拼命维护，发展！”

“网络游戏应该规范管理！”

“没有强硬的雷霆手段，怎么治得了哦？”一时，众该语塞。这时，店主大头见媳妇跟着听得入迷，不敢惊动她，只得亲自送菜过来，大家说的话他兼带听全了。他往近前靠了靠，嘴唇蠕动像是有话要说。见大家还沉浸在气愤中，没人理会他，他最后还是没开口，掉头回了后厨。

现场气氛压抑，女婆婆虽不再啜泣，低头靠在饭桌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还是让众人看着心酸不已。时间在这一瞬间似乎为女婆婆停滞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大头又踱回来了。他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这才开口叫女婆婆：“大妈，你莫哭。你像我妈一样哭起来没完，看着让人难受。不行的话，叫你儿子来我店里干活，先扎个身子动起来，看能不能有所转变!”女婆婆还没应承，大家一齐鼓掌叫好，称赞大头老板仁义，算得是救了女婆婆母子两个。

“大家莫急，我话还没说完。我店小工资开不了多少，三餐管饭，一个月只能开2200元钱;再有，我以前也是玩网络游戏的，比大妈儿子还疯，离家出走过几年，在流浪中吃过大亏，见过了生死，算是幡然悔悟，这才回来干小餐馆谋生。干活是真苦啊，一晃五六年，为了家人，这个苦我总算是吃下来了。回头细想，二十多年的光阴，就像做了一场大梦。”

“这……”女婆婆刚才稍微放松的心跟着又提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