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闺女儿_散文_史新柱

枢于西坡荒岭二十余年小闺女儿，今天出嫁了。
晚秋阴沉沉的天幕下，绑扎在小小的薄皮棺材顶上的簌簌颤动红花，像似在喃喃私语，宛如一抹凄颜的冷红……
我曾经熟识那个女孩，她出生不足百天从山西被抱养到豫西的。叔叔婶子对她视为己岀，含辛茹苦的将她扶养长大。若干年以后，吃惊的发现抱在怀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小闺女儿，竟然是个弱智。叔叔和婶子哭的像个泪人儿，到处寻医问药，治疗效果却是微乎其微，叔叔和婶子崩溃了。
女孩山西的亲生父母，曾经来过豫西看望过她，看到当时已经五六岁的孩子，弯腰驼背，面容消瘦，头发惨白，视物模糊，说话口齿不清，行动步履蹒跚的模样，悲天悲地的号啕大哭一场之后，向叔叔和婶子提出一个条件，他（她）们想把女儿带回山西。
亲生父母抱不走亲生的女儿。女孩子抱着养父养母的腿不松手。叔叔和婶子不同意！
幸许可以治好的！叔叔说。
小闺女儿是我们含辛茹苦养大的，我们一定要看好她的病，你们也带不走我的心肝宝贝！婶子坚决不同意。
我们是怕你们舍弃她，怕她露宿街头，怕她没有家啊！那对夫妻泪如雨下。
女孩的父母洒泪而别，自此再无消息。
春天来了，时常可以看到女孩儿坐在门外晒太阳。她看不清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温暖的阳光晒不出她红润的脸庞，春风吹拂，吹不黑它惨白的发丝，她腰身佝偻着，口齿不清的呢喃着什么。她不能像同龄的孩子们一样奔跑在春天的阳光下，快乐的唱歌，啊，可怜的孩子，啊，残酷的命运，无情的苍天！
前些年，每逢秋天漫长的雨季，那是叔叔和婶子最为忧虑的季节，叔叔家的土坯房房顶上盖上了偌大的塑料布抵御着风雨的侵蚀，房子呲牙咧嘴，四处透风，八面透气，摇摇欲坠的样子，总是令人担心不已。
你叔家，哎……父亲前些年，总在那些多雨时节，坐在俺家同样夜是土坯房的屋子里担心叔叔一家人。
命运为小闺女关上了门，也关闭了窗，除了她的父母，她的世界是一片死寂沉沉的黑暗。没人知道她在呢喃着什么？她在想什么？她想做什么？春花秋月的时序按照既定的规律轮回着，时光交替，一年一度，小闺女儿成了大闺女，她二十岁了，那年，她的生命定格在二十岁。
那年冬月的一个黄昏，瘦小的婶子哭着来到俺家。
“小闺女死了，婶娘哭的浑身颤栗。”
那是一个风雪之夜，本家几个兄弟用拖拉机载着一幅薄皮棺，薄皮棺里躺着那个薄命的女孩，我们将她送到了西坡的荒岭之上，葬在了一口破窑洞里。下棺时候，我的耳畔听到了音乐声，那哀伤的音乐缠缠绵绵，如泣如诉，我知道那是永远睡着了的小闺女儿身边的播放器发出的声音，我伤感的流岀了眼泪……
有人鲜衣怒马，醉生梦死，有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有人长寿百岁，有人英年早逝，有人功成名，扬名立万，有人漂泊流离，露宿街头，这是一个悲喜交加的世界，这是一个谜一般的人间。
当年那个薄命的小闺女儿今天出嫁了。我不知道她的夫君多年前是怎么死去的，我也不清楚她的夫君生前的任何消息，只知道现在是小闺女夫君的姐姐在给她（他）们主持完婚。男方的爹妈早年离婚了，爹也死去好多年了，女儿现在又给爹娶了阴婚的娘，给弟弟娶了隐婚的兄弟媳妇，如今奶奶去世之际，数幅棺木横陈，一家故去的亲人，终于团圆了……
小闺女儿和她的夫君，和她婆家已故的一家人复又归于尘土，归隐大地，小闺女，不，曾经的小闺女儿如今的大闺女，你的父母在有生之年终于将你嫁出去了，自此，想必你不在孤苦了吧，在那边，你要好好的，远房的哥哥也在为祝福……2024.10.17.04.30分，落笔于宜阳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