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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湾村的车倌们——我的插队生活_散文_王子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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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1-11 18:18:52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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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湾村的车倌们——我的插队生活_散文_王子硕
刚到海子湾村插队的时候,是村里面的两辆马车把我们十五个知青拉回村的。我们把行李放在马车的底部,人坐在行李上面,车倌们把大鞭子一甩叭叭地响,两辆马车就轻快地上路了。所以,我们这些插队知青对村里的马车和车倌们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车倌们也是有级别的,坐在车头甩鞭子的车倌叫做赶车的,相当于汽车的正驾驶。坐在车尾的车倌叫做跟车的,相当于汽车的副驾驶。海子湾村的车倌们赶着两辆马车,一辆由王振山和李亮驾驶,一辆由王龙生和王富贵驾驶。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和城市里面的汽车司机一样,村里的车倌们也享受着比较特殊的待遇。村里面评工分,最好的壮劳力最高评十分,车倌们则可以评为十一分。车倌们在村里的地位也比较高,因为他们掌握着全村最有价值的固定资产,一辆马车加上拉车的骡马,少说也值万元以上。有的人出于嫉妒故意贬低车倌:“不就是个车花子吗?”意思是把车倌与“叫花子”联系到一起。我们村的车倌们不承认自己是“车花子”,他们说:“不要看不起我们,车倌也是个官,管着一辆皮车三头骡马呢!”在村里,没有人敢看不起他们,交通不发达的年代,出门捎个脚,回家拉点儿东西,娶媳妇迎新郎,到医院接送病人,谁都得用着他们。

海子湾村的车倌们尤其出色,赶车的老把式王振山,中等身材连鬓胡子,把那骡马调教的就跟他儿子似的,指东不敢向西,说快不敢走慢。他手下的那匹辕马,和他好像有心灵感应,他说什么它都能够听得懂。辕马前面的那两匹拉套的边马,对他也是言听计从,所以他从来不用鞭子抽打它们。最近他又收编了一匹小黑骡子帮着拉边套,准备训练好了担当重任。小黑骡子对他特别亲近,他也对小黑骡子特别上心,每天都要给小黑骡子刷毛挠痒痒,精心喂养打扮得干干净净。给他跟车的李亮,高大英俊,脸上一笑两个酒窝窝,是怀春少女心目中的偶像。赶车的好把式王龙生,头大脖子粗,胳膊如椽腿如柱,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九,半挂马车他能单手提起。给他跟车的王富贵,长相清秀,脑子聪明,手急眼快,还是个党员。村里的妇联主任张秀珍,年轻时美丽动人心灵手巧,她为什么不嫁别人偏偏嫁给王富贵?只能说明王富贵和她同样优秀。所以说,我们村的车倌们都是出类拔萃的人物。1970年冬天,我跟着他们跑了一次长途,从海子湾村赶着两辆马车到内蒙古的首府呼和浩特市去卖磨石,一路风雪一路惊险,更让我认识到他们的男儿本色。

出发的时候,全村的人给我们送行,不仅是因为西出口外长途跋涉,更因为我们此行关系到全村人的年终分红。我们这次买卖成功了,会给每个人的年終分红增加三四分钱呢!出了杀虎口,就是口外了,头一天晚上住宿在内蒙古和林格尔县的一个大车店。大车店里面有一盘大炕,可以睡十五六个人。炕上没有炕席,光秃秃的,我们把行李扔在土炕上,先去喂骡马。马车上装着莜麦秸和谷秸,还有黑豆和玉米。秸秆需要用铡刀现切,切的越细越好。切好的秸秆捧到马槽里,再拌上黑豆和玉米粒,精料和粗料都有了,长途跋涉,一定要让骡马吃饱喝好。喂过牲口,再喂人。我们跟老板娘要来和面盆,用称称好我们自己带的莜面,开始压莜面饸烙。大车店提供铁锅笼屉与饸烙床,但是不管做饭。王龙生是个老光棍,和老板娘开玩笑:“好长时间不见了,真的好想你呢!”老板娘笑着说:“想我还不好说,半夜到马圈里面等我就行。”龙生高兴了:“说话算数?”老板娘说:“我没问题,就怕你不敢去呢!”龙生说:“你不怕,我怕什么?”老板娘说:“好呀!一言为定。”吃完了莜面饸烙,洗了锅碗筷子,我问龙生子:“你快去吧!老板娘等着你呢?”龙生子脱鞋上炕钻进被窝里面:“听她鬼嚼呢!我要去了,非把我冻死不可。”王振山说:“早点儿睡吧!明天爬灰腾梁,还不知道能不能爬过去呢?”一路上老是听他们谈论灰腾梁,知道那是一个非常艰险难过的关口,我也不由得担心起来。

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喂过骡马,套好驾具,吃了早饭。早饭是搅拿糕,就是在锅里烧开水,手里面一边撒面一边搅拌,最后搅成又稠又硬的莜面团子,蘸上盐水和辣椒油咽下去。走出大车店的时候,天空飘起小雪,王振山有些发愁:“这雪要是下大了,今天就别想过梁啦!”幸亏太阳升起来之后,雪就停了。到了灰腾梁的大坡前面,发现已经聚集了二三十辆马车,都在等着爬坡。因为前些日子下雪,雪落地之后没有压实,所以都不敢冒险爬坡。今天天气还不错,大家聚积在这里准备抱团冲坡。我抬头向灰腾梁的大坡上望过去,发现这是一个仰角四十度左右的大坡,坡下到坡上的长度大约四五百米,坡的两边是非常厚实的黄土,如同墙壁一样。王振山和李亮的马车在前,王龙生和王富贵的马车在后,大鞭子在骡马的头顶上叭叭作响,辕马低下头猛蹬,套马绷紧缰绳狠拉,往上爬了三四十米,呼哧呼哧停下来休息。在停下来的这一刻,跟车的必须在第一时间给马车的车轱辘打好眼,以防止马车下滑。休息片刻,第二次冲坡,车倌们大声喊叫着口令,鞭子甩得叭叭作响,骡马打起精神再次冲锋,又往上爬了三四十米,再次停下来休息。经过多次冲刺,终于接近坡顶了,突然有一辆外村的马车疯狂超车,在超过王振山的马车时,最外面拉边套的小黑骡子被撞倒了,急忙停车打眼,手忙脚乱地搀扶起小黑骡子,发现小黑骡子的左后腿被超车的车轱辘给压断了,白白的骨头茬子露了出来,鲜红的血滴撒在了皑皑的雪地上。抱着小黑骡子的后腿,王振山哇地一声痛哭流涕:“哎呀我的妈呀!这可叫我怎么活呀……”四十多岁的男子汉,哭得是那样的凄惨,尖利的嚎叫刺破了寒冷的天空。我们也都跟着王振山哭泣抹眼泪,本来是想跑趟运输给村里多挣几分钱,没想到刚出门就赔进去一头骡子,怎能不叫人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呢?

在众人的围观劝说下,王振山终于停止了哭泣,抬起皮袄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开始给小黑骡子绑绷带,绷带是一条撕开的面口袋,缠了一圈又一圈,缠一圈抹一次眼泪。后来在众人的帮助下,把大车赶上了坡顶,找到一个接骨匠,给小黑骡子喂了接骨药,又给它的后腿绑了木夹板。因为小黑骡子已经没办法上路了,就把小黑骡子留给接骨匠,等我们返程时再接回村里。到了呼和浩特市,我请王振山他们到澡堂洗澡,他们都没心思去。我生拉硬拽把李亮拉进澡堂,李亮从来没有进过澡堂,不敢光着屁股洗澡,硬是穿着裤衩泡进了热水里面。唉,这就是我们村的车倌们呀!
 
海子湾村的车倌们——我的插队生活_散文_王子硕
(1970年冬天,跟海子湾村的车倌们赶着马车去呼和浩特市跑运输,在呼市公园留影。左为车倌李亮,右为作者王子硕)

作者:

王子硕,1952年出生于山西大同,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任山西省作家协会副秘书长,《山西文学》副主编,《笑话大王》主编。退休后居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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