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路_散文_赵宏元

出生于1947年9月22日的我，可以说与共和国“母亲”是同龄人。七十五华诞“母亲”的苦乐、腾飞、巨变与我家庭生活的喜忧、演变、升级息息相关，密不可分。我是亲历者、见证者、受益者和感悟者！
（一）
1960年7月，我和哥哥同时考上了卿头初中。全家人欣喜若狂，沉浸在幸福的漩涡里！妈妈激动地给我们做新被褥、新衣裳、新鞋袜……忙乎了一阵子，便将要带的东西拾掇到一个大木箱后却犯愁了：卿头离我家南扶村20余里，这么多东西，咋赶路呀？突然，我眼前一亮，看到南墙根一辆送肥、拉土的独轮推推车。我对父母亲说：“有它就行！我俩换着推，总能推到学校吧！”开学那天我们兴高采烈地出发了！

那年，我才13岁，哥哥比我大两岁。上坡的时候他推我拉一鼓作气就上去了！谁知，到卫褚村时有一个陡坡，我用力过猛，快到坡顶时，滑了一跤，扭伤了右脚，疼得我泪水“哗”的一
下流了出来，哥哥急得团团转，帮我揉脚，给我擦汗。我嘟囔说：“颠回吧！”哥哥劝我说：“这里刚好是一半的路，有回去的时间就到学校了！你坐到车上我推着你，一会儿就到了！”我
觉得哥哥说得在理，就点头了！他将我扶到车上，看他推得满头大汗，我的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从那时起，我哥俩就靠“11”路车，赶了3年的初中路……

（二）

1963年，我们初中毕业了！当时我们家中姊妹4个，穷得叮当响，生活靠父母挣工分来维持。哥哥只好报名参了军，我听说上师范不花钱，就报考了运城师范学校。不久就收到了录取通
知书。此时，父母却喜忧参半，高兴的是我家有了当“先生”的人了！忧愁的是家离运城50余里地，孩子咋赶路啊？我说：“咱上初中步行了3年，有功夫了！”母亲叹了口气说：“运城比卿
头远多了！咱家没有洋车，只能苦你了！”我第一次去运城，不知路线，听说，顺着高压电线杆就能到运城！“初生之犊不怕虎”。开学那天，我独自一人，背着行李就上路了！

起初，我顺着高压电杆，哼着唱着跳着问着，很快就到了龙居。忽然，天上乌云翻滚，一阵狂风过后竟然下起了大雨，我在人家的屋檐下避了大半晌。后来，我急忙冒着淅淅沥沥的小
雨上路了。当快到运城老汽车站时，我已经成了“落汤鸡”，浑身冻得瑟瑟发抖。我问路人：“运师快到了吧！”人家说：“在鼓楼巷，还早着哩！”这时，我又冻又饿，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
重，眼看太阳已经偏西了，我不得不打起精神继续赶路！好在到学校后，接待我的班主任老师还没下班，见状，急忙帮我铺被褥、换衣服、洗鞋袜……当安顿下来后我却因感冒病了一
场！以后的三年里，来往于老家和运城之间的我，依然是靠着“11”路车！

（三）

因为“文革”的原因，本应1966年毕业的我们这一茬运师学生，推迟到1967年才算毕了业，既没有领毕业证，又没有毕业合影，就各奔东西了！当时我被分配到北相公社王桐村学校，我
徒步前去报到，立马先领到了3个月工资88.5元。那个高兴劲就像饿汉扑到面包上一样！我把钱交给父母，父母欣喜之余又熬煎说：“王桐村离家60多里，比运城还远，你如何赶路啊？”
我说：“运城三年都过去了，现在每月又有29.5元的工资，怕啥哩！”就这样我坚持徒步来往于南扶与王桐之间整整两年多。第三个年头，父亲心疼我，但一个本分、憨厚、老实的农民又
有何办法？哪能弄到号号证证给我买一辆洋车？他听说村里一家人有一辆无车铃、无车闸、无链盒的“三不”洋车，给人家说尽了好话，掏了28元将它买下！至此，我家有了“高档”商品
了!它虽然破旧，但却发挥了“不可估量”的作用，是我的“宝贝疙瘩”。后来，刮来一阵教师回本村的风暴，我因老伴回到本村，我只好分到邻村曲凡初中。“三不”洋车继续发挥作用。他虽
然功劳大，但却和我开了一次“玩笑”，险些要了我的命！一次因岳父家冬天煤炭不够用，我给岳父家送一麻袋煤核，在经过一条大坡时，因为没有车闸，我用双脚做闸，谁知车后座分
量太重，死活停不住，一直猛烈往下冲，将我和洋车以及100多斤重的麻袋，骨碌骨碌一下子翻滚到路边的树壕里!真是人仰马翻，一塌糊涂！我简直成了个“土人”，且左胳膊和颈椎受
了伤，洋车被摔得七扭八裂。无奈，我只好用土将煤核掩埋在树壕里，然后扛着“宝贝”到金井乡去修理。直折腾了三四个小时，夜幕降临后才将煤核送到岳父家。听说此事后，一位与
我同带一个班级的北京知青很是同情，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北京“走后门”给我买了一辆“红旗牌”自行车，用火车发回来。那个“功过相抵”的“宝贝疙瘩”成了我生命中的永恒记忆！

（四）

在曲凡初中工作期间，由于我爱好写作，经常给学校、大队写材料，还有一些文章见诸报端。1971年被调到金井教育组当干事，1973年又被调到当时的运城县委通讯组。于是，我又开
始了南扶和运城之间的赶路，好在有“红旗”车当后盾，没有受多大罪。1978年，组织决定将我老伴从侯村学校调到县聋哑学校。一家人托儿带母地进城，生活上带来许多实际问题，不
是缺这就是缺那。开始，我家吃饭的碗筷就放在一个纸箱里，后来到旧货市场26元买了的一个旧碗柜，又从老家带了一些家具。记得一次我从老家给城里搬一个盛水的半大缸子，我就
将那个缸捆到洋车后边往城里驮。一来当时的路不好是砂石路，二来缸是圆骨碌的，捆好了没多一会又松了，反反复复10多次，总算驮到运城城边。真没料到在上坡的时候，不小心，
“咣当”一下，把缸摔得成了碎块块！气得我一脚将它踢到臭水坑里了！

进城之后，我和老伴双方的父母都还在农村，我们几乎每个星期天都要回一趟老家看望老人。于是，我花了1800元买一辆电动车，这样一来，不论接孙辈们上学或者回家看望老人，赶
起路来就方便多了，但也出过两次小麻烦。一次是我带上老伴回老家，骑到离家还有10里地的侯村没电了，只好推着回家。一次是返城骑到南庙村口跑气了！到附近修理部修理，师傅
一看说：“里带烂的太厉害，没法补！得买新里带！”然而，跑了周围几个村都没有卖的！只好给女儿打了电话，从城里买了一条里带送来，才算救了急！

（五）

大女儿和大女婿，为了接送孩子上学方便以及双方老人“赶路”的需要，2000年，他们家“破天荒”地买了一辆“奥拓”小轿车。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我和老伴就像当年家中安上电话一
样高兴，一夜都睡不着觉！我对他们说：“当年运城县委只有一辆吉普车，县委书记和县长经常因为用车打嘴官司，如今家里有了小轿车，要珍惜好时代、好生活！”这个小“奥拓”虽然
小，在我们的晚年生活中立下了“汗马功劳”！2008年，他们觉得“奥拓”太小不方便，又花了12万元，买了一辆更舒适、更宽敞的福特牌轿车！接着，二女儿家与三女儿家也先后分别买
了一辆越野别克牌和卡罗拉（丰田）牌小轿车。我们老两口现在有事回老家，三家人随叫随到从不推拖。我说：“你们上班忙，村里通了公交很方便的。”他们却说：“上高速10多分钟就
到家了，小菜一碟，不影响上班！”他们经常念叨：“坐小车到太原看看几个上大学的孙辈们！”我说：“现在有高铁、有飞机，几个钟头就到了，不坐你们的‘牛’车！”

退休之后，我最大的爱好就是天天打乒乓球，但住在北郊，离打球的西郊太远，每天来回赶路20多里。几个女儿女婿要接送，被我谢绝：“你们那么忙，现在有公交车，老年人又免费多
方便！下了公交车还有公共自行车呢！特殊情况还有‘的’哩！”我也曾想买一辆电动小轿车，他们都说不安全不让买！他们说：“现在咱家4辆车7个司机（两个孙辈也会开车）还伺候不了
您吗？”一天下午打球，突然下起大雨，打完球，门外一下子同时来了3辆车接我！我嗔怪说：“和红军长征相比，这点小雨能难倒我赶路吗？”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顺路，顺路！”你们相
信是顺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