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无锡血案，职校学生实习乱象

企业和学校勾结，把职校学生送进流水线“血汗工厂”榨取利益，早已是多年存在的事实。这次无锡事件，是否又是一桩“旧事引发的新案”？对于犯罪的学生高呼凌迟，对于压榨学生的学校和企业，是否做到了“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违法必究”？

　　1

　　笔者在2015年大二寒假，曾在江苏昆山流水线工厂干了大概40天。那时没钱，和几个学长、学姐从学校出发，从西安火车站，做了20多个小时到达昆山。

　　那是一家给化妆品瓶身印制品牌标识的工厂，两班倒，机器不停，每天最少工作10个半小时。我经常是下班后倒头就睡，睡醒吃饭，然后面包车拉着我们十来个人到工厂上班。现在回想，工厂连口罩都没提供一个，烫印塑料瓶产生的有害气体吸进我们肺里，烫制过程中经常会烫到手指头。

　　结算工资时才知道被黑中介坑了，跟其他工人比总数少了近1500多块钱，干了40多天除去吃饭，（工厂提供免费宿舍，八人上下铺一间，冬天冻的发抖，白班提供午饭，夜班提供晚饭和早饭，每俩周轮一次，所以那时我还挺喜欢上夜班）到手我记得是不到3000多块钱。

　　对于身体的影响是最大的，脸上会冒出很多痘，整天一对熊猫眼，特没精神。每天就是干活、吃饭、睡觉，整个人在这种环境里，会看不到未来和出路。

　　对于那些常年累月在流水线工作的工人，实在是太容易抑郁引起各种心理疾病，尤其还要忍受车间车长和线长不停的辱骂和侮辱，有次我就和管理我们的一个60多岁车长老阿姨（背后大家称她老巫婆）顶了一次。



　　在这种压力大又苦闷的重复性工厂工作，周围环境压抑，心情不畅，如果还遇到工厂克扣工资，极容易冲动。每天累死累活，还要扣血汗钱，一怒之下送你见上帝。如果还有周围冷嘲热讽的工人，或是平时就总爱和线长打报告的工贼，送一块团聚。这就是我比较同情无锡事件这位刚毕业的学生的原因。

　　2

　　企业和学校勾结，合伙剥削职校学生，很多媒体都进行过报道，甚至有市政府安排学生进入血汗工厂实习。

　　2010 年 9 月，河南省政府下发《省扶贫办关于富士康科技集团在我省贫困地区招聘培训员工工作的通知》，以扶贫的名义把为富士康招工的任务下达各地方政府，要求当年 9、10 两个月内为富士康完成招工人数 2 万人，招募对象主要为职业学校在校学生。

　　2012 年环球网报道，从9月开始，烟台市政府要求各高职高专院校派学生去富士康实习，部分院校的学生甚至未满 16 岁，也被要求加班和上夜班。学生们在富士康从事流水线和物流方面的工作，加班成为常态，夜班时间从晚上 8 点到第二天早上 5 点，且经常一上就是 12 个小时。

　　据《第一财经日报》报道，2012 年 9 月初，江苏省淮安市多所高校大规模组织学生到富士康淮安工厂生产车间实习，此次实习为期两个月，学生们从事苹果手机数据线的流水作业。部分学生表示是被逼无奈参加实习，被学校告知不实习拿不到毕业证。

　　2010年，富士康发生了惊人的打工人13连跳，"血汗工厂”、“黑心工厂”成为社会热议的焦点。

　　2017年11月媒体报道，富士康雇佣了来自郑州城轨交通中等专业学校的学生，这些学生年龄在 17－19 岁之间，学校告知学生要参加为期三个月的实习以完成学业，有学生称每天要工作 11 个小时。



　　2020 年 3 月，媒体报道，富士康衡阳厂，数百名年龄分布在 16 至 18 岁的中专生，以实习生名义进入富士康衡阳厂工作，被迫每天加班，甚至有学生被要求在夜间工作。同期，郑州富士康工厂再次工人“跳楼”。

　　富士康这个“黑心工厂”显然是没有吸取一点点的教训，究竟是处罚力度不够？还是官商勾结？血淋淋的教训和事实，《劳动法》几成废纸，如果连未成年劳动者的合法打工权利都得不到保障，还奢谈什么“民族希望”？下班街边四处可见的“核心价值观”，让我沉思。

　　少年亡则国亡，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大的希望在于年轻人。本该朝气蓬勃的青年，在沉重的压力下死气沉沉，是否该反思呢？如果还是抱着“我也是十四亿人，我没感觉到丝毫压迫”的傲慢，那“逼上梁山”也是不远的事。

　　3

　　人民网2019年5月24日新闻：

　　海南科技经贸职业学校，将 28 名学生带到广东佛山华国光学器材的公司实习，学生绝大部分报名的是邮轮乘务专业，却让他们在车间流水线上进行镜片加工质检，每天早八点工作到晚八点，中间一个半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有时候甚至还要上晚班。

　　学生每月到手只有 800 元，连伙食费都不够，带队的给加了200元，成为 1000 元，这 28 名学生中，有多人未满 16 周岁，带队只给他们办理假的临时身份证，上面只有照片是本人。

　　在如此严峻情况下，于2022年1月，教育部等八部门联合印发新修订的《职业学校学生实习管理规定》里面明确规定：

　　不得仅安排学生从事简单重复劳动；

　　实习岗位应符合专业培养目标要求，与学生所学专业对口或相近，原则上不得跨专业大类安排实习。

　　当然，这个规定显然还没《劳动法》有半点效果。



　　荆楚网2022年2月24日报道：

　　2022年2月，湖北省利川市民族中等职业技术学校，把学校高二年级1000余名学生，安排到武汉、成都、仙桃等地的工厂实习。

　　其中中医护理专业四个班300名学生，进入湖北省仙桃市健鼎（湖北）电子有限公司，开始5个月实习。学生被分配到多个车间，主要工作内容是加工、检测电子元器件。

　　记者调查，厂内工作实行“两班倒”，不少学生被安排到夜班工作，每日晚8时上班，需工作到次日早8时，工作时间超过10小时，中间只有两次45分钟的吃饭和休息时间。学校还将农艺等多个专业的学生，安排到武汉部分电子、汽车类企业实习。

　　2023年4月，网易新闻报道，广西外国语学院被曝强制要求学前教育专升本的学生到深圳实习，参与流水线工作，引发学生和家长的不满。不过学校后来改称，学生可自愿选择是否前往。

　　2023年11月网友爆料，南阳农业职业学院要求大二学生进行工厂实习，每天工作十多个小时，学生工资与其他工人差距大，还要给学校交学费。

　　学校为了所谓的就业率和实习指标，或出于谋取经济利益，对学生施压，要求学生必须到流水线实习，否则不给毕业证。这样的报道和新闻实在太多了，这次无锡的事情，应该引起政府足够的警示。不解决根源性问题，只会接二连三的发生，这对于社会稳定，恐怕是一个又一个炸弹。领导和资本家的儿女显然是不会去职校上学，更不可能去流水线作业，但总得吃饭逛街，万一，下次发生在哪个大型商场的奢饰品商店呢？哪个国际幼儿园呢？

　　结尾

　　当前国际间贸易摩擦频繁，随着美国总统特朗普再次登台，这种紧张局势只怕会再次升级。对中国增加关税已成必然，出口必然会跟着缩减，想要提升经济，提振大循环是最好的选择。

　　严格落实《劳动法》，降时加薪，对于增加老百姓收入，降低失业率，较少血案、惨案发生有着重要作用。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带动居民消费，提升经济。从长远看，也是更加有益于经济更健康、更持久、更持续的发展。

　　当下面对着严重经济危机和社会矛盾，违反《劳动法》的行为已经遭到大多数打工人的反感和厌恶，已经到了不解决不行的程度，执政者若仍只顾自己，只怕会错失最后的改革时机。

新青年1966 · 2024-11-19 · 来源：新青年1966|微信公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