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圪巴绳”_散文_王旭鹏

前段时间，散文交流群有老师切磋过程中提到“圪巴绳”，不提则罢，一提我的思绪立马飞回到了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麦熟时节龙口夺食的现场，曾经与老伙计“圪巴绳”并肩收麦的日子。

冬小麦经历了秋播冬藏春长，芒种前后，就是“田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的麦收时节。麦熟一晌，用镰刀割倒了着急回家的麦子，圪巴绳就亮相在捆麦的环节。什么是圪巴绳呢？没有见过的人但听名字，可能觉得有些古怪奇葩，奇葩的用普通话没法翻译表达，其实它在丘陵和山区捆长重的东西特别实用，尤其在麦收过程中的作用无可替代，备受农人的喜爱。父亲说他年轻时拾柴、割草、砍枣刺，带根扁担和两条圪巴绳足矣。

为了说清圪巴绳，我问了度娘，查到“圪”在方言中与名词结合时多表示叉形等，如槐树圪杈，我们当地读音（ɡi一声），这在普通话拼音声韵母组合中是错误的，但这正体现了方言的博大精深和魅力。“巴”有古代传说中的一种大蛇之解。圪巴绳的外形确实像一条大头的蛇。蛇头部分似桃叶型扁长，由一个尺把长的树杈做成，未分叉的地方留小半拃长，削成圆锥形朝前，两个分杈的末端交叉合在一起用两毫米左右的铁丝绞结实。在我们晋南当地，通常把蛇头这部分称圪巴，父亲年少时就砍过树杈去皮趁湿做圪巴，圪巴多选桑木、槐木、榆木、山中杂木等，韧性较大，结实耐用，杨木等较脆，不能胜任。绳多为接近两米长食指般粗的四股麻绳，也有用布条等其他材料扭成的，但没有麻绳结实。蛇尾为绳头，绳尾部分留个圈，穿套在绞铁丝的地方与圪巴连接。圪巴除了自己做，每年麦收前集市上也有卖的，男人们逢集赶会买些圪巴和绳，以做补充和更换。圪巴质朴坚韧如黄土地上的汉子，是为阳，便于握持；麻绳柔软如黄土地上女人们的腰肢，擅长捆绑，是为阴，“圪巴绳”阴阳一体，刚柔相济，发挥着不可小觑的功用。

我家力气大的爸爸们负责抓绳捆麦，其他人抱麦伙，我和三姐年龄最小，腿脚欢实，抱伙间隙，便很乐意地担负起铺“圪巴绳”的任务。铺“圪巴绳”时，锥形的尖朝前，有形状不规整的尖还要朝前朝地面，抓绳的人脸朝前，提前操心把绳头别在腰间，免得后面穿绳前拾绳麻烦。每捆麦头一抱的麦伙放在“圪巴”的后面居中铺开打好基础，然后靠着抓绳人端端往上码放，麦秸秆长则可以多放，麦秸秆短则要少放，放宽放窄放多放少由抓绳人灵活掌握和调整。放得合适了，最后抱来麦伙的那个人接过抓绳人从腰间抽出的绳头，由里向外从“圪巴”中间穿过来交给抓绳人，抓绳人一条腿支撑站立，另一条腿的膝盖顶住麦捆，两手一前一后抓紧绳，使劲把绳从“圪巴”内圈顶端折回抽紧，然后一手抓绳，一手在“圪巴”顶端按住绳，腾出另一只手把绳挽个活曲压套在锥形尖上，一个足有百八十斤的麦捆便整整齐齐结结实实矗立在地里，发出金灿灿的光，等待回家脱衣去壳华丽转身的时刻。

我们村多是丘陵地，离家也远，有圪巴的绳不仅捆得紧捆的多，而且便于装卸。装车时，两手手指从麦捆的间隙穿进去，握紧圪巴的左右树杈部分，这样手抓、膝顶、肚挺等形成合力，发力将麦捆举起放到辕杆延长的平车上摞两三排，用事先固定好的两条大绳从前往后用我们称做“绞牛”的工具绞紧，便于路上运输。拉回家需要解绳时抓住绳头顺着圪巴尖方向一扽便轻松解开，极大地提高了龙口夺食的速度和效率，这便是“圪巴绳”的各样妙处。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一方人造一方物。“圪巴绳”是家乡先民在农耕实践中就地取材的灵感迸发，是农人生产生活中的得力帮手和伙伴，浸透了乡亲们的辛劳汗水，见证了岁月的沧桑变迁，在龙口夺食中捆紧了收成，抱稳了幸福，揽实了岁月，让使用过他的人是那么迷恋和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