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时节雨纷纷,
思念母亲欲断魂;
问君能有几多愁,
每逢清明倍思亲。
在小学读书的时候,听别人说我的成绩非常好,一位家长爱与老师聊天,看着我长大,想把他8岁的女儿许配给我,虽然9岁的我还不太懂得大人们的心思,但总觉得那是一件好事。可后来发生的事,犹如当头一棒,把我一下打入十八层地狱。那是一个元旦节,学校要表彰一批三好学生,因为我的成绩突出,老师把我推荐了上去。这时一个比我小的女生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从牙缝中蹦出9个字,“地富子弟还能当模范?”
我哭了,哭的很伤心,连站队都站不稳,等回到家时,我的手脚都快变成僵硬的了。今天坐在滨河公园沉思,突然想起来,我的妈妈是一名共产党员啊!虽然时过境迁,已经无济于事,但想到妈妈是一名共产党员,心中还是感到特激动。
妈妈在舅家有姊妹4个,大舅是人民教师,二舅在运城农机厂当技术员,姨姨在医院上班,妈妈没有文化,在家务农,但妈妈是共产党员,为此妈妈一点儿也不逊色。
我家是富农成分,妈妈共产党员的身份,使我喜中有忧,忧中有喜,站到妈妈身边,感觉到自己也不比别人低人一等;给学习班的爷爷送饭时,自己又感到是那么渺小。
妈妈思想积极,参加学习活动决不落后,那个时候冬天要开展整风运动,召开生活会,共产党员一个一个都要过关。
妈妈不会骑自行车,让我把她送到高渠大队。爸爸在乡宁教学,家中我是老大。我让妈妈请假,妈妈坚决不允,不管刮风下雨都要按时参加。妈妈身体比较胖,坐不上去,还要坐死马。妈妈坐上后,我推着自行车开始加速,等到自行车有一定惯性的时候,我才能上自行车。妈妈重我轻,车子头来回摆动,就这样战战兢兢地送到目的地。有时候车子倒了,把妈妈重重地摔倒在地,妈妈也不抱怨,爬起来继续走路。妈妈那坚强的意志和认真学习的态度成为我人生中的精神支柱,激励着我,鼓舞着我。
妈妈热爱劳动,积极参加农业社派的活儿,事事都走在前面,不让人说闲话。在割小麦的时候,妈妈腰疼不能割麦,但妈妈捆麦是把好手,六个人一组,五个人在前面割麦,妈妈一人在后面束麦。妈妈紧跟其后,动作娴熟。有时候割麦的人为了图块,麦子割不倒。妈妈捆麦的时候抱不起来,有的麦子还长在地上。妈妈这时候就扯开嗓子喊道,“把麦割倒”。放的乱不要紧,妈妈的手就像一个搂麦耙子,三下五除二就拢到了一起。但割不到,妈妈还得一个一个往出拔,就因为有这样爱日鬼的人,常常是割麦的人已经坐在地头堰上歇息,妈妈还在半路上手忙脚乱地忙活着,头上热汗直流,脸被太阳晒得黑里透红。
妈妈热爱生活,虽然庄家活儿又苦又累,但妈妈稍一有空儿,嘴里还爱哼两嗓子,听上去不着调儿,妈妈就是图个自己快乐,妈妈嘴里哼起来,我们也很开心,知道妈妈遇到高兴事了或者妈妈心里没有烦恼事了,我们也一起快乐。
一天劳累下来,妈妈有时候吃了饭就不下炕了,说一句“吃了饭,心事烂”,便躺在炕上,让孩子们拾掇碗筷;有时候妈妈突然想吃饺子了,晚上从地里回来,强大精神,和面、剁馅儿、包饺子。妈妈捏的饺子很大,别人包的饺子一口一个,妈妈的饺子可以拿到手里吃,我们不管大小,能吃着妈妈包的饺子,就心满意足了。
妈妈管我们姊妹几个非常不容易,尤其是看病,但妈妈有个好姐姐,我们有个好姨姨,不管大小病,一到医院,我姨姨就全管了,找大夫抓药不用妈妈操心。妈妈常常是省吃俭用,那次又来到姨姨家,姨夫把醋里加了一点白糖,倒在碗里,酸甜酸甜的。天已经不早了,但妈妈一口一口喝的不停,我们催妈妈走,姨姨严厉地斥责道,小孩子少说话,让你妈喝好再走。就那几勺白糖,在我们家也是奢侈品啊。
妈妈累倒在地,记得84年的一天,那天栽红薯回来,妈妈突然晕倒在地,在姨姨的招呼下,妈妈住进了医院,我们一家守护在妈妈身旁。每天输液、打针,但妈妈没一点反应,也许妈妈是真的累了,每天呼呼大睡,在县医院那么长时间,妈妈始终没张口说一句话,没睁开眼睛看看她的亲人。我们每天帮妈妈翻身,擦拭身体。争强好胜的妈妈,没有一点知觉,任由亲人们摆布;妈妈需要转院,在舅家人的全力帮助下,从侯马坐火车去西安进行诊治。我们坐在货仓里,妈妈躺在担架上,一动不动,随着火车的摇晃,我们只怕妈妈脑出血。谢天谢地,在大家的帮助下,妈妈顺利入住陆军第四医院。
我陪在妈妈身边,当我看到护士输液时,返回针管的血液变成暗红色,我知道妈妈的病已经晚了。第二次看到妈妈时是在重症监护室,妈妈的鼻子上插着氧气管,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妈妈病危了。辗转难眠的一夜,第三次看到妈妈时是在太平间,管理人员拉开一个抽屉,妈妈已经悄悄地离开了我们,身上盖着一块白布。我想把妈妈的衣服穿上,与我一起来的二爸挡住了我,说是给管理员一点钱,让人家穿吧。晚上,父亲雇的拉货车来到西安,我们把妈妈抬上汽车,用被子包裹好趁着夜色出了西安城,回到县医院后院,最后用平车拉到家里。几天的奔波,我们躺倒就睡。第二天睡梦中,忽然听到有人哭着走进来,我们睁眼一看,奶奶在另一个院里走过来,扭动着小脚,一步一摇地哭着进了门,“我的娃啊”!那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哭声凄凉悲惨,我们一家老小压抑许久的的对妈妈的悲痛情感终于爆发了,一下子哭成一团,惊天地泣鬼神。
小时候,有个路过的算命先生说,妈妈离开人世时,只有我一个人在身边,当时我们半信半疑,没想到妈妈竟然客死他乡,弟妹们都还小,只有我一人在西安陪伴她度过了生命的最后几天。
今年是庆祝中国共产党成立100周年,祖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经历了从站起来、富起来到强起来的三大历程我们弟兄几个也从土窑洞搬出,住进了崭新的水泥砖混房子,县城也买下了单元楼,孙子辈都在县城读书。最小的妹妹在妈妈去世后,睡到奶奶的炕上,出嫁那天,父亲摆了八个大碗,村里送亲的有六辆大马车,遗憾的是妈妈没有等到这一天。现在妹妹五十多岁了,儿孙绕膝,享受着天伦之乐。妈妈如果在天有灵的话,也许会得到一丝安慰。在这个特殊的节日里,谨以此文献给我那共产党员妈妈。
儿子 王月东
2021年3月29日
作者:王月东,家住稷山县西社镇曹家庄村,1960年出生,1979参加工作,大专学历,现在西社中心校任教,中小学一级教师。曾任《稷山教育》特约记者,作品散见于《山西农民报》、《果农报》、《稷山报》、《枣花报》和《后稷文化》等报刊。2018年,散文入选《行走稷山——稷山当代优秀文学作品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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