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珠手里的“大哥大”传来刺耳的铃声_小说叶落归根_ 段连生

三年后的那个中午，阳光炽热的有些晃眼。山里的人们正端着大老碗，在古槐下，一边吃着饭，一边谝着闲话。张家长，李家短。那个昨晚打牌输了几十块钱，那个光棍前天晚上又去了那个寡妇家了，那个女子跟上那个村的后生跑了……胡咧八扯，口出八卦，嘻嘻哈哈……

“呗呗……一声”喇叭响过，一辆公共车停住了。宝珠突然下车，很传奇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他的样子和记忆中相差甚远，西装笔挺地像个衣架子，皮鞋铮亮地能耀出人儿，大背头油光可鉴，那身行头仿佛在大声宣告他的成功。他一只手提着皮箱，手指上硕大的钻戒在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另一只手握着“大哥大”，忽然响了，他操着乌拉乌拉的怪调，人们都听不懂。这一切好似是对这个山村平静的挑衅。

山村瞬间沸腾了，那热闹的劲儿惊得山鸟扑棱着翅膀飞的老远。人们奔走相告：“宝珠回来了，宝珠有钱了！……”

宝珠母亲的小院里很快挤满了人，一家人脸上洋溢着荣耀的笑容，那是对宝珠归来的期望和喜悦。

然而，这欣喜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如深渊般的悲伤。宝珠手里的“大哥大”刺耳的铃声遮住了幸福的时光。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过来：“宝尔，事情搞定了吗？我跟你说啊，不管她同意不同意，都要跟她离！……喂，你听见了没有？”宝珠有些慌乱，“喂，丽，我这不是刚回来嘛，我就跟她说……”那头没等他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啥？离？宝珠你给妈说清楚，说话的那个女人是谁？”宝珠妈急切地追问，眼神里满是担忧和恐惧。宝珠沉默了一下还是开了口：“妈，我不想跟凤英过了，那女的是我袁老板的女儿，叫袁鹂。她已经怀了我的孩子，我今天回来就是要跟凤英离婚！”

这话宛如晴天霹雳，凤英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都懵了。老妈也被惊得呆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来。大儿强子变喜为怒，真想上前揍他爹几下……小强扑在凤英怀里哭泣……

这时宝珠的“大哥大”又响了，“好，好。事情就按你说的办，一定离，现在我就走”。宝珠接完电话，从皮包里掏出早已拟定好的离婚协议和几把钞票放到桌子上，对凤英冷冷地说：“别怪我无情，如今啊，有奶便是娘，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家里我什么都不要，你想改嫁随你便，不想走，你就留。至于儿子吧，我也不要了。”然后他对老妈说：“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我给你留下的钱也够你花一阵子。以后我还会挣更多的钱回来，有我吃的就有你喝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哈哈哈……”

“你，你，这哪像我儿子说的话呀？你变了，真是狐狸精缠身，鬼迷心窍……”老妈气得浑身发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老泪纵横。凤英泣不成声地哀求道：“孩子他爹，看在咱多年的情分上，你留下吧。只要咱好好干，咱家乡也可以赚到钱。跟外边那个妖精散了吧，孩子不能没有爹呀！”小强两手抱住爹的皮箱不放，哭喊着要爹。大强坐在院子的台阶上气乎乎地看着他爹一言不发。

邻居们听到哭叫声赶过来，王大爷，郑二婶，李大伯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着：“宝珠啊，我们再有钱也不能丢了家呀。你对这个家是有责任的，外面的女人是靠不住呀。”可是宝珠像是着了魔一样，听不进劝说，执念要走，这是他那“大哥大”又响了，他知道是那个女人再催，便一把推过小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个家。他留下了一院子的悲伤和绝望。凤英疯了似的撕碎了离婚协议，把那几把钞票狠狠地摔出了门外，然后瘫倒在地上……

天空乌云密布，狂风大作，像是在为凤英和儿子小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而鸣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