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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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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12-24 10:57:43 | 查看全部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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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廷珍
老实人廷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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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实人廷珍
老实人廷珍
老实人廷珍
说起廷珍,方圆几个村的都认识,走了没十年也七八年了,时值中年,不该走的年龄早早地走了。

出殡那天我没在,听说人不少,但事办得很简,没有乐人,没有锣鼓,没有孝子,没人穿白,更没有人哭。使了一副薄棺,草草地发落了,很简单,和他简单的一生一样简单。

廷珍从小老实,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不是不想还,而是胆小不敢还。做游戏,吃亏的总是他,骑马打仗,他是马;老鹰捉小鸡,永远是小鸡;捉迷藏,只藏过一次,藏深了别人找不见,被凉到了半夜;演节目,不是匪就是寇,要么是日本人。

成年后变化不大,依然延续了小时候的老实本分,年如一日地种地、打工,埋头苦干,省吃俭用。廷珍另一特点是小气,小气得和他父亲一样。廷珍父亲在世时就是村里出了名的小气鬼,冲着小气的特点村委会吸纳了他,管了大队的帐,成天腋下夹着个算盘,走路低着头,肚子里打着小九九,卖个蔬菜瓜果总是缺斤少两,久而久之大家就给起了个“九数”的外号,远近知道。廷珍不仅性格像了父亲,长相更是酷似,活脱脱一个克隆的小“九数”。廷珍除了老实和小气外,还有邋遢,一件衣服,一双鞋,能穿四五年不刷不洗。我很少回村,一年半载的回一次,发现廷珍老是穿着那双草绿色的军用鞋,有时心里想,或许是他喜欢穿这种鞋,坏了又添的吧。老实、小气、邋遢的廷珍自然难娶下媳妇,谁家的姑娘愿意嫁给他呢?说媒的倒是提过两个,无奈廷珍干脆是拉不上场,末了单身了一辈子,无儿无女。

廷珍尽管窝囊了一辈子,但和他的父亲一样,也有个外号,并且是个响亮的外号,其知名度远在他父亲的“九数”之上。“瓦西里!”电影《列宁在十月》里的瓦西里,列宁的警卫员。这个外号不知怎么安到廷珍头上的!长相? 姿态? 英气?都不沾边,为此事我还专门打开老电影《列宁在十月》,反复在瓦西里身上搜寻廷珍的影子,哪看都不像,相反我倒觉得像《天仙配》里的董勇。廷珍其实不丑,大眼睛,双眼皮,瓜子脸,个子高高的,也有着远大的抱负。在一次老师的测试中,廷珍说他长大后想当飞行员,而我们的回答多数是解放军,还有工人、医生、老师,廷珍的理想远远超过了我们。大家叫他瓦西里,他也很喜欢,一喊马上就答应,生怕不答应外号会丢了似的。就这样,全村老老少少、大大小小、男男女女,张口瓦西里,闭口瓦西里,似乎早已忘了他的大名。我有一种感觉,有身份的长辈叫他瓦西里,含着几分亲昵在里面;同学们叫,有几分友好在里面;小字辈们这样称呼,有几分尊敬在里面。后来我反复推敲廷珍的这个外号,可能是巷里人爱捉弄人,尤其是对廷珍,弄假成真了。

廷珍学习不好,考试常是倒数第一,有时泽明抢了第一,他就荣居第二,俩个人为了不坐黄藤椅,互相竞争着倒数第二的位置。但廷珍有一杆好钢笔,老式的“英雄”牌钢笔,金光灿灿的大笔头,肥笔帽,粗笔杆,笔帽上的夹子也是黄铜的,耀眼得很,掐在上衣口袋里特显眼。

同学们常相互借作业本、墨水、铅笔、纸等,借墨水的事情最多了,大家借了廷珍的墨水大部分都不还,于是他就在书本的最后一页记账:

2月5号上午 勤温3点

2月5号下午 敬温5点

3月10号上午 泽明2点

3月11号下午 自立4点
……

廷珍借给谁都不可能超过5点,一是怕你不还,二是舍不得十点八点地借你。看上去老实的廷珍,实在中透着几分狡黠,肚子里也有自己的小九九。再就是他的钢笔粗,吐出来的墨水比一般钢笔的墨水点大,总是怕吃亏,于是,廷珍借给同学墨水时,总是轻轻地捏着钢笔的皮囊,自己的笔尖在上,同学的笔尖在下,刚挤出墨点笔尖就赶紧靠上去,墨点就顺着滑到了下面的笔尖里,一二三,不借了。等你还他的时候,他会让你用力捏皮囊,不让笔尖碰着,要你还大点的墨水,要么就多还一两点。为讨这点小便宜,廷珍和泽明经常打得不可开交,一贯懦弱老实的廷珍干完仗后,也不免放出狠话:“下次非放出点血不可!”言外之意,他也是很厉害的,但往后,还是泽明的血没见放出来过,他倒常是满脸的鼻血。

廷珍和泽明真是一对老冤家,吃不住挑唆。同学们为了寻开心,看他俩的笑话,只要对一方稍加暗示,一场别开生面的打架就开始了,常是鼻青脸肿,满脸是血,同学们则哈哈哈地一笑而散。廷珍和我既是同班,又是同桌。不知老师为啥总是让我和他同桌,我猜想可能是我不欺负廷珍的缘故吧,小时候好打架的我从来不打廷珍。廷珍和我之间的借贷交往从无争执,还他接受,不还也不追究,更不会上他那所谓的“账本” ,可能是同桌的缘由或者是邻居的情分。

廷珍长大后,能赚钱了,攒了一些,经不住利息的诱惑与骗子的花言巧语,上了无数次的当,受了无数次的骗,吃了无尽的亏。一天晚上,我坐在梢门口的石头上乘凉,刚刚升起的半明半暗的月亮高高地挂在龙珍家的树梢后,朦朦胧胧的月光零零碎碎地撒满寂静的巷道。廷珍从巷口摇了过来,摇在原本不属于他的路中间,大着胆子,放开步伐,信步摇了过来。廷珍平日里总是战战兢兢缩手缩脚地顺着墙根溜,右边出巷口顺着龙珍的墙根走,左边进巷口顺着锁莲的墙根走,路中间是万万不敢奢望的。偶尔碰见谁了,不抬头,不看你,但总是要很小声地打声招呼,或是偷偷地瞄你一眼,马上又躲开。今夜,这寂静的巷道仿佛就是他一人的,没人和他抢,没人和他争,可以自由自在地随意行走。只见他担着一副空桶,一支胳膊搭在扁担上,披一件白衬衫,生怕风吹掉,脖子下面的第一个扣子紧紧地扣着。“吱扭”“吱扭”......两只空桶随着身体的摇摆和谐地东倒西歪着,脚上踢靸着那双草绿色的军用鞋,沉重的、贫乏的、自信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这么晚了才回来?”我问道。   

“嗯!”嗫嚅地应了一声。   

“过来说会话。”   

“嗯。”廷珍嗓子里像有口痰,含糊不清,既像是清嗓子,又像是回答。

放下空桶,扁担往建云墙上一靠,廷珍坐到了我跟前。那天晚上,我俩聊了很长时间,聊得好笑得很,如同警察审小偷,我问他答,问多少答多少。最后说到借钱上,说谁谁谁借了他几千块钱,2分息,一直不还,我笑了,心里说你咋还是这样相信人,这样爱讨小便宜,小时候吃的亏还少吗?!我劝他甭要了,谁谁谁你又不是不了解,要不下。这娃也拿了我五百元,好几年了,连个人影都不见。  

廷珍虽然小气,但很勤劳,不讲究吃,不讲究穿,省吃俭用,东山日头背到西山,刮风下雨,从不旷工,也没见廷珍头疼脑热卧床不起过。一生只得过一次病,也就是临终那几天,突然病了,不吃不喝,家里又不生炉子,躺在冷冰冰的炕上挂了两天吊针,第三天廷珍他哥和嫂子说再输上一天液,进了东厦门叫了两声,不答应,再叫,还不答应,上去推了两把,不动,赶快往脸上一摸,已是浑身冰凉,早都咽气了。   

就这样,平平淡淡的来,平平淡淡的走!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短命人!苦命人!

发落的那天,小名唤作黑木木的村里红白事上的司仪——贤良,在坟头培上最后一锨土,仰起头,扯开嗓子拖着长长的哭腔喊道:瓦......西......里......顿了两秒,踮起脚尖,嗓音抬高了八度:一......路......走......好......!

作者简介:淮安民 1965年生,1987年毕业于运城市体校,现在魏风小学从事足球教练工作。爱好文学、戏曲、歌曲、评书、书法等,近几年写了《画本》《电影》《奶妈》《马蹄表》等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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