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颠簸,颠簸……
霞妹妹的吉普车奔跑在那田间机耕路上,左摇右摆,上窜下跳,前“扑”后“继”,使劲晃荡着,尽情抽搐着,疯狂舞蹈着,颠得后座上的马哥不断尖叫:
“哎呀,我的骨头都要散架啦!”“啊,我的五脏六腑都移位啦!”“哇,我整个人都要被甩出去啦!”
哈哈哈,马哥每喊一声,霞妹妹和我就发出一阵大笑。
不是幸灾乐祸,因为我们自己也遭受着同样的“地震”,但这是多么快乐的“地震”呀!
吉普车两旁,不是米黄色的空地,就是浅绿色的麦地。空地平展展的,每一片几乎都望不到尽头,粉末似的细土覆盖其上,那浅浅的黄色,竟是那么温存恬
静,不禁让我想起娘的眼神,坦荡、柔美、明澈又慈爱。麦地也是平展展的,一样的一望无际,但那寸许长的麦苗,匍匐在地母怀中,却绿出了无限的妩媚
与飘逸,绿出了无穷的生机与希望,就像无数孩子,正在大地上奔跑跳跃,还一齐伸手托起了一条坑坑洼洼的机耕路。
这路,长在平实又坚韧的大地上,载着我们的车,不断往前开,却硬生生把车子震荡成了水中的一叶孤舟,摇晃,摇晃,摇晃……
车窗旁,不时闪过几棵槐树、杨树和柿树,还有一片又一片的苇草。苇草在风中起伏,芦花唰啦啦划过我们的车子,像一颗颗水沫洒在车身上,溅进车窗
里,拂过我的面颊,帮我洗了一把脸又一把脸。
“黄河在哪呢?还没到吗?”马哥问。
是呀,黄河在哪呢?我们之所以把车开进了这田野之中,就是受了一位养路工的指点,说顺着这路开,就能开到黄河边。
可是,河呢?我们都已感受了二十来分钟的“强震”,黄土地和绿麦苗旁,已冒出了一片又一片的山药古藤,苇草也越来越茂密。黄河,却依然不见踪影。
这时,路旁出现了一位老农,正对着自己的麦田吸烟。霞妹停车问他:“大哥,我们找黄河。黄河快到了吗?”
“黄河?这路不通黄河,你们弄错方向啦!在黄鹤楼那边,能下河滩!”
“啊呀,我们就是从那边过来的!从‘大河永济’的石碑前开过来的!”霞妹妹着急地叫。
“找错啦?原来指路的人把我们给坑啦!”马哥也着急地喊。
他们都是特意来陪我找黄河的。我在永济讲课,鹳雀楼、普救寺、柳园都去参观过了。下午就要转赴秦皇岛,霞妹问我还想去哪里。我说就想去看一看黄
河,摸一摸黄河水。爽气的霞妹二话不说就带着我出发了。感冒的马哥也二话不说来为我们保驾护航。哪想,都已经来到黄河边,却被一位养路工指反了方
向。因为下午还有一场公益讲座,我们已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找河了。霞妹和马哥都感到好遗憾。
但我半点也没觉得遗憾。相反,能够误打误撞地深入这永济大地的腹地,我感到收获好大呢!
我们下了车。我偎依着几丛野芦苇,在一条草埂上坐了下来。啊,头顶有飘拂的芦花,身旁有广袤的空地和麦地,身下的小草虽然枯萎了,却连绵不绝,直
通天际。那黄黄的草色,就像一条大桨,在天地之间轻轻划动着,划动着,草径旁的田地,突然就像河水,泛起了涟漪,涌起了波涛,跳起了浪花。
呀,这大地,不就像一条流淌着无限活力的大河吗?
黄色的泥土,似河水翻滚。绿色的麦苗,如水珠飞溅。白色的芦花,似大河的长发。密密的小草,若大河的眼睫。空中的飞鸟,则像河底的游鱼。而我和马
哥、霞妹,就是这河岸边摆渡人的代表啊!我们的一生虽只有短短百年,我们虽是如此平凡渺小,可我们身后有祖先,身前有后人,我们的努力,我们的汗
水,我们的心声,我们的梦想,一代传承一代,必将和大江大河一样,流水汤汤,永不枯竭……
休憩过后,我们上车,踏上了归程。
小路照样坑坑洼洼,车子依旧在“地震”中不断前行。但在那剧烈的晃荡中,我愈加坚信,我们的车是舟。车窗外的大地,是河。是蕴含着万千酸甜苦辣的
河,是拥抱着无数悲欢离合的河,是承载着滚滚明天的河,是默默承受、永不屈服的河,是生生不息、亘古长流的河……
我跟着马哥、霞妹去找黄河。
我们找到了一条比黄河更宽广、更悠长的大地河,无憾了……<br>标题 : 大地河_散文_毛芦芦<br>发布位置 : <br>联系人:Abraham30<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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