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陆黄庄国殇公墓探秘(上)

中条山抗战八年，平陆县黄庄一直是块战略要地。无论是三十八军，还是四十七军，乃至八十军，以及共产党、八路军，或是吴仲六的抗日游击队，都在这里战斗过，留下了许多战争遗迹。可是，由于这里山高路远位置偏僻的缘故，在前段我们汇编中条山抗战史料时忽略了这个地方，没有去实地踏察，留下了一些遗憾。

2022年元旦后不几天，挚友翟战功同志向我透露了一条重要信息，说是在黄庄发现了几块残碑，其中有一块是“为国成仁”，由三十八军军长赵寿山亲题。这引起了我这个“抗战迷”的极大兴趣，遂于元月十一号一大早邀集了好友、平陆县文物保护中心主任马博文以及翟战功等共同驱车前往探秘。

黄庄位于平陆县城东北方向40公里的深山老林中。据本是黄庄村原住民的翟战功先生讲，这个黄庄村在大集体时，叫黄庄大队，是平陆县最偏僻、最分散的生产大队。1600余口人分布在方圆84平方公里的126个自然村，总面积占到全县国土面积的十二分之一，相当于如今一个乡镇的面积。多数自然村只有一两户人家，因为黄庄自然村人多些，有一百多口人，故叫黄庄大队，而真正的大队办公地点却在老君庙自然村。

老君庙位于黄庄村正北5公里远的一道河谷里，因有一座千年古刹老君庙，故称。如今当年的大队部、供销社、七年制中学等遗址还在，但早已人去楼空，只剩些残垣断壁。当年香火颇旺的老君庙，虽然倚山而建，雕梁画栋，还有点规模，却因为庙前修了条护林公路而悬在半空，看上去怪可怜的。老君不知何处去,老君庙里可藏雀。

翟战功告诉我们，如今由于并村迁户，黄庄人早已去了县城和移民新村居住。只有黄庄和刘家岔两个自然村还各有一户共4口人，守护这高山峻岭和万千乡愁。

由于翟战功身体欠佳不能爬山，待我们按照他的指点，从几乎无路可寻的山沟里爬到黄庄村山顶时，已是中午十二点整，整整用去了两个小时。幸亏天气晴好，太阳高照，蓝天白云，无一丝风吹。放眼望去，四周崇山峻岭此起彼伏，逶迤如千峰骆驼，绵延不绝，好一派北国风光！中条山脉的名岳山莲花台、锥子山、峨罗山，近在咫尺，拱卫在前。峻峰突兀、群山环绕、关隘遍布、易守难攻，这里绝对是杀敌灭寇的好战场。怪不得当年赵寿山将军率领17师的近万名陕西冷娃在这里御敌近三年时间坚如磐石，确保中条防线不失，被一战区司令官卫立煌称为“中条山的铁柱子”。

可是，接防他的孔令恂八十军有两师之众，人数更是陕军的两倍，却在1941年5月7日，敌军进攻时却没有守下二十四小时。这两支部队原本同为陕军，就因为赵寿山亲共被视为杂牌，孔令恂亲蒋被视为嫡系，战争结局却如此大相径庭。我们无暇欣赏这大好河山、评论是非成败，还是查寻墓碑要紧，赶忙循着山间小道往黄庄走去。

热情好客的黄庄村村民董建国夫妇听说了我们的来意，带着山里人特有的淳朴和实诚赶忙让坐。我们一眼看到置放在柴火堆旁的四块墓碑，便不及喘气，连忙擦净尘土，仔细辨认。
这是四通用石灰岩镌刻的墓碑，分别如下。

赵寿山亲题“为国成仁”墓碑          

 “□□河山” 一七七师敬立残碑

 黄庄抗战纪念碑（残）               

大臣战斗纪念碑（残）

经我们拭净泥土仔细辨认，现存碑文已有残缺，部分碑文不存。

墓碑既已查验，我们便询问起建国夫妇碑的来历。

50多岁的董建国告诉我们，这几块碑具体在哪发现的，他并不清楚，只有父亲和伯父他们知道。可是这两位老人现都已移居到位于晴岚的黄庄移民新村去了。山里没有信号，手机联系不通，看来还得见了几位老人才能问个究竟。不过，董建国告诉我们，他听老人们说过，当年三十八军的十七师师部就住在黄庄村的豹子坪一带，而赵寿山的夫人黄居仁和一干家眷们便住在他们这里，十七师的后方医院也在这里，恐怕在前线打仗和在医院伤重不治而牺牲的官兵遗体就掩埋在门东边的地里。老人们早年在耕地曾发现过碎砖烂瓦，而黄庄人自古以来倚山就势打窑居住，从未有住过房屋，何曾用过砖瓦？根据这四块墓碑的现存文字，我们分析这里可能有一座大型国殇官兵公墓，可是却未曾发现刻有阵亡英名将士的墓碑。这里边肯定有许多未解之谜，等待我们去解密。

临走时，董建国又告诉我们一条重要信息，在他门下的山沟里还有一座国军的**库，当年被日军引爆，但还有未燃的炮弹、**、**。他们家舀饭的铜勺便是捡的**壳所造。我们看见他用了十几年的铜勺仍然金光闪闪宛如初买，便又多了一份心思，下次一定要去军火库看看，一探究竟。

在返程的路上，几个人七嘴八舌谈开了各自的看法。

1938年3月8日，日寇侵占了平陆县城，先前驻守在这里的宋哲元二十九军按蒋介石的命令未开一枪，便撤往了河南。由于宋将军不愿背负“不抵抗将军”的骂名，便去了夫人的娘家四川绵阳隐居，后于1940年4月5日病逝。宋哲元部撤走后，川军名将李家钰于1938年5月率部初来到平陆，赶走了盘踞在平陆的日军后，他的四十七军便驻守在张店、晴岚一带。赵寿山于1938年6月在参加完中条山东部垣曲县的西阳河战役后率17师进驻平陆县黄庄一带，把守中条山西部防线。

1939年初，以孙蔚如为总司令的第四集团军成立，下辖赵寿山的三十八军、李兴中的九十六军、李家钰的四十七军，共计三个军四万余人。

1939年3月，敌五千余众向张茅一线进攻，赵寿山率17师与敌激战于部官大臣村（今太臣）致敌溃退。

1939年6月6日，日军九路围攻中条山我西部防区，赵寿山率三十八军及孔从洲的独立四十六旅驰援李兴中部，击退进攻日军，解了李军之围，取得“六六”战役胜利。

1940年4月17日，日军又纠集一个师团向三十八军军部望原村进犯，被三十八军重兵伏击，斩获甚众，敌仓皇撤退。此后日军龟缩运城，直至同年10月第四集团军奉调豫西前，日军再未来向我中条山发动大规模进攻。至此，赵寿山部在中条山坚守两年零四个月，歼敌无数，其中大多数时间防守在夏县至平陆的关健部位黄庄一线，故此才有黄庄国殇公墓之修建，也有了这四通弥足珍贵的墓碑。

我们经过分析，这个掩埋有上百人的英烈公墓，包括历次在中条山作战中阵亡的陕军将士，不仅有在黄庄本地阵亡的官兵，也有在部官大臣牺牲的军人，故而才有这两通英烈碑。可惜的是，这几通碑上没有刻上烈士英名。可是，我们回头再仔细一想，这也事出有因。一是黄庄位置偏僻，根本没有刻碑工匠，这四通墓碑全是在山下的圣人涧或者茅津渡镌刻，然后由人或牲畜运上山。根据测算，每通碑只有二十公斤左右，长途搬运比较方便，同时也容易镶嵌在墓墙上。二是战争年代条件有限，何况阵亡将士前后历时两年之久，遗体只能随时掩埋。由于战场形势瞬息万变，出于保密考虑，或许不便刻上烈士姓名。但这些只能是揣测，而不是定论。要真正解开这公墓之秘，还需要做大量工作。所以这次探秘只能画个逗号而非句号。

作者：

秦邦道，山西平陆人，退休公务员。与共和国同龄。赋闲后伏案爬格，编著有《平陆三区》《中条山抗战史料汇编》，著作《涧阳镇》《一代英贤冯子健》《仝卜年》等地方文化丛书，累计400余万字。热爱家乡，喜欢山水，对生活充满情趣，乐而忘忧，惟与书为友，常和文结缘，自娱自乐，陶醉其中。